人們在什麼時候,才需要英雄?

斷魂崖,奪目的紅染遍天幕,淌下萬丈霞光,和在一地血水屍骸裡,豔的讓人膽寒。

霽雲麓擦著手上的硃紅,眉頭緊皺。

她知道,這手擦不乾淨了。便是擦破了皮,剜去了肉,骨裡也依舊是那一抹討厭的色彩。

“暴君!你暴虐無道,興起戰爭,殘害百姓!今日我等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你還不繳械投降!”

“那千千萬萬個冤魂還在地下看著你!束手就擒,我等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身前,自稱為俠義的偽臉們拿著刀槍,擠在狹窄的關隘,萬千鋒芒直指霽雲麓。

熟悉且無聊的話喊了千百遍,一個勝一個鏗然,一個賽一個正氣。但空話喊了半天,卻是沒一個敢上前來。便是霽雲麓稍一橫槍,那擠在最前面的都忍不住往後移步。

“全屍?”

霽雲麓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屍骸,不由冷笑出聲。

這話,怕是說反了。

她漠然地掃了面前的人們一眼,搖了搖頭,只覺可笑。

這當中有多少張臉,與六年前來齊雲山求他們師兄妹四人出山的面孔相同?不過短短六年,曾經苦苦哀求的可憐人便成了如今這副令人作嘔的模樣。

愚昧、無知、貪婪、怯懦……這便是他們師兄妹四人當初豁出性命守護的人麼?

霽雲麓念著師父常教導的“俠”字,頭一次覺得有些犯惡心。

六年前,無夏結界不穩,妖物如邪從縫隙裡偷跑了過來,無夏眾俠士聯手除妖卻大敗而歸。無奈之下只好求助於齊雲山半鬥老祖,可老祖早已仙去多年,只留霽雲麓他們四個徒弟。

雖說他們四人從不問江湖事,可事關天下蒼生,大難當頭,不容推辭。

那妖物煞氣沖天,旁人近身不得。為助四人除妖順利,護得一方安穩,有一萬志士自願成為血祭祭品,以煞止煞。

帶著這一萬英魂,他們與那妖物戰了三天三夜,最終險勝,歸來時便被推為無夏聯盟的盟主。

盟主之位,一坐便是六年。

短短六年,她生生從從一個除惡英雄變成了一個暴君。

不是因為初心已改,而是因為人心難測。

被抹黑、被汙衊,不過是為了一個只存在於流言裡的無夏秘寶,據說那裡面藏著他們師兄妹四人擊敗妖物後得到的寶貝。

“為民除害這話從爾等蠅營狗苟之輩口中說出,倒是好笑的很。”霽雲麓將長槍插在地上,手指輕輕地在槍桿上敲擊,眸中寒光陣陣。

“呵,咱們的盟主好像很不識抬舉啊……”

那廂帶著偽面具的人把麵皮撕下來,如餓狼一般的目光緊鎖霽雲麓:“那我們就明說了,把無夏秘寶交出來。”

“已入這般境地,你再怎麼掙扎也是無用。寶貝雖好,可總得有命享受不是?”

“六年前的妖禍,咱們各門各派都是出了力的,這好處,可不能讓你們這四個黃毛小兒獨佔了。”

“哦,對了,現在已經不是四個了哈哈!”

“你們若是早早把寶貝拿出來,也不至於遭天譴落得這個下場,私吞寶貝,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餘下的話咽在嗓子裡,霽雲麓一槍刺穿了他的喉嚨。她不知什麼時候衝到近前,一擊雷霆,足見一點,長槍卷著人的屍體便回到了原處,來回不過幾息。

其他大放厥詞的人不由摸了摸自已的喉嚨,一口唾沫星子嚥下,愣是沒敢打回去。

霽雲麓是無所謂自已的名聲如何的,可說到她的師兄師姐,那就不一樣了。

那妖物哪兒有什麼寶貝?

擊敗妖禍後,他們師兄妹四人便發現了這妖物的特殊,有復生之能。為免妖禍重現,使那萬人的犧牲白費,他們取了它的雙角、眼睛、心臟以及脊骨,各自封印。

可妖邪畢竟是妖邪,通天邪能,屍骨亦是禍害。

大師兄在第二年暴斃身亡,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但五臟六腑卻無一處完好。那一對角就趴在他的屍體上,像一隻吸血的螞蟥,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霽雲麓是生生削去了那塊血肉才拿下來。

又兩年,二師兄突然雙目失明,一種潰爛的怪症自他雙眼蔓至全身。遍尋名醫,卻不得治,最終自縊於齊雲山,死在了他們四人一起長大的地方。

去年,三師姐誕下一名滿身紫血的死胎,她自已也變成了一個吸食人血的怪物……那個溫柔善良從不肯傷害別人的師姐啊,最終把自已綁的死死的,哭著求她殺了她。

銀槍穿透了女子的胸膛,霽雲麓把人送回齊雲山安葬,又給自已挖了個坑,立了塊碑。

她知道下一個就是她。

她將這三樣不祥之物放進了無夏寶庫,將無夏交給旁人打理。自已則回到齊雲山,一邊陪師兄師姐說話,一邊等待死亡來臨。

也就是那時起,有了霽雲麓是暴君的傳言,理由是她殺害了上萬的無辜百姓。

可笑的是,這些無辜百姓,說的正是那為了平定妖禍自願獻祭的英豪。

他們被流言剝去了平亂的英雄的名,成了屠刀下的冤魂。

黑變白,白變黑,一夕而已。

長槍不守虛名,霽雲麓縱使不愛聽,也無意與他們爭辯。

可人的貪婪是越放縱越不可收拾的,你退一步,他們便進一步,步步緊逼。

他們開始說他們兄弟四人是私吞妖禍的秘寶得了報應,說大哥是遭了天譴,說三姐是個吸人血的妖物……

那一杆銀槍,終究是按捺不住,一出鞘便是血染無夏。曾經是有多煞費苦心,如今便有多決然無情。歷史可以不記載他們的功勳,可決不能汙衊已然逝去的英雄的清白。

“你們皆說我殘暴不仁,那我也不能枉擔虛名。”斷魂崖上的赤色背影,一腳踩碎了腳下的頭蓋骨,惡狠狠地吐出了她的滿腔怒火。

霽雲麓挑起一隻血淋淋的手臂丟向眾人,看到他們被殘肢嚇得瘋狂逃竄,忍不住大笑:“不是要秘寶的鑰匙麼?來啊!”

“就這點膽量,還想從我手裡拿東西?”銀芒掃過一張張醜惡嘴臉,霽雲麓輕蔑道:“爾等斷脊小賊,無人可接我一槍。”

她看向手裡的長槍,咬破手指在槍桿上畫了一道血符,頓時霞光褪色,雲層翻滾,暗雷湧動。

槍桿裡封著那妖物的脊骨,如今她要把所有封印都解開。

既然他們想要,那就給他們吧,把那妖物,原原本本的,都給他們。

一腳踢起長槍,銀色的光在空中畫了個弧,精準地插入霽雲麓的胸膛。

後背撞上堅硬的岩石,霽雲麓哈哈大笑:“不是都想要麼,那就去拿吧!”

用你們所有人的命,去拿!

入骨的妖物飛速攫取著她的生機,生命快速流逝,那滿眼的赤色終於褪去,變成一片黑。

意識漸變昏沉,迷濛中似乎有人在爭搶她的屍骨,分離她的血肉,妄圖從她的殘軀上尋個珍寶。

大難臨頭,還在為這些個身外物你爭我奪,人吶……呵。

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要去見師兄師姐們了。

她意氣用事,違背兄長們的教導,解了那妖物的封印,由它禍害蒼生。這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一定會罵她吧……

可要是還能被他們罵,又該多好。

這世道都說蒼生何辜,那,他們呢?

——

“喏,這就是你們小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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