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規矩嚴苛,門中弟子若要下山,需得向獬豸堂趙長老處報備,拿取信物,才能安然下山,不然走不出山下的陣法。

雲芝幾人是要帶小師叔下山玩,自然不能走這尋常路,最優解便是宋雲驍的符籙。

於是,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五人驚喜地發現,他們竄到了一個非常有味道的地方——茅房。

被圍觀的兄弟嚇得兩股顫顫,褲腰帶還沒繫緊,就抄起掃帚丟過來,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罪過罪過。”

“冒犯冒犯”

幾人匆匆跑出來,雙手合十,齊齊對宋雲驍投以鄙視的目光。

宋雲驍聳聳肩,沒奈何地攤手:“我早說了傳送符只能選擇大致方位,沒辦法確定具體落點。”

往常他用這法子,進過狼窩,也落過房頂,但進人家茅房,這還是頭一回。

柳如熙呸呸呸地直吐口水,“早知道你這般不靠譜,就用我的法子了。”

“用你的法子?”宋雲驍斜了她一眼,冷笑:“你要帶著小師叔鑽狗洞?”

仙門陣法有一薄弱之處,寬高約莫兩尺,那是掌門師叔特意給自已坐騎留的回門洞,也是柳如熙回回偷跑下山的必經之路。

“什麼狗洞?”柳如熙裂眥嚼齒,嘴硬糾正:“那叫狐狸洞!”

狗洞多難聽?

“哦……”宋雲驍拉長聲音,蹙起眉頭,無辜地問:“有什麼區別嗎?”

不都是用鑽的麼?

“那也比掉茅坑好!”

“不,老實說我們並沒有掉進去,只是輕輕地駐足了一小會兒。”

“狡辯!”

“……”

二人辯得面紅頸赤,霽雲麓一人塞了一口糕點給嘴堵了,方才罷休,回到正題。

“罷了罷了。”雲芝唯恐戰火又燒起來,把柳如熙拉到另一側,“師姐你下山次數最多。”浪的也最野。

“不如你來引路,尋個好玩的去處?”

“包在我身上!”柳如熙自信地拍拍胸脯,冷哼一聲,挑釁地衝宋雲驍抬了抬眉毛。

看見沒?

還得靠她。

宋雲驍:幼稚!

霽雲麓:……師侄都是小屁孩,心好累。

柳如熙沒愧對她這麼多年挨的打,逛山下的鎮子跟逛自家後花園似得,如魚得水。哪家的燒餅最好吃、哪裡的珍珠丸子最地道、還有哪家的美酒最香,她都爛熟於胸,帶著人就往最熱鬧的巷子裡去了。

林立的店肆袒露在朝陽的餘暉之下,奪目的橘紅波瀾壯闊地潑灑,給這煙火人間填了幾分朦朧和詩意。高高飄揚的商鋪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人群、抑揚頓挫的吆喝……這便是紅塵。

一路小吃點心搜了滿懷,各種滋味兒,霽雲麓的嘴就沒停過。塞得滿滿當當的,像個松鼠。

鮮肥滋味之享,美事一樁,誰也逃不過,她也不例外。

又拎了兩份燒鴨入芥子袋,柳如熙覺得好吃的已經蒐羅的差不多了,該去找別的樂子了。

她咧開嘴,神神秘秘地眨著眼睛,壓低聲音湊在霽雲麓耳邊說:“小師叔,接下來,我要帶你去一個頂好玩兒的地方。”

霽雲麓好奇:“什麼地方?”

“你到了就知道了。”柳如熙決定保持懸念。

她帶著人在小巷裡七拐八拐,輕車熟路地到了一處熱鬧地兒,隔老遠都能聽到嘈雜的人聲。

離得越近,柳如熙臉上越帶了幾分摩拳擦掌的迫切與興奮,恍若即將歸山的老虎,看的霽雲麓一陣納悶兒。

什麼好地方?能叫這孩子高興成這樣?

“到了!就是這兒!”

等柳如熙站定,霽雲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抬頭一看,旦夕之間,臉都綠了。

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已的聲音:“這就是……你說的,好玩的?”

看著大門口掛著五色骰子的招牌,霽雲麓整張臉皺的像個包子。轉頭瞥了眼還隱隱有些得意的柳如熙,她覺得她手心癢的甚是厲害。

這孩子,欠打!

堂堂仙門劍閣閣主座下三弟子,居然進出賭場?

“哈哈哈!”

宋雲驍憋笑了一路,這會兒終於放肆開懷:“我就說你又沒劍可淬,幹什麼兜裡比你幾位師兄弟還乾淨,不成想家底兒都露在這兒了。”

“怪不得都說整個劍閣你是性格最像閣主的。”

一樣的沒個正行,一樣的嗜酒嗜賭,還一樣的窮!

“別胡說!”柳如熙狠狠瞪他,“我前不久才贏了半月的酒錢!”

“那輸的呢?”

柳如熙頓時不說話了。

這個問題太過冒昧,她不喜歡。

雲芝默默地在芥子袋裡翻弄她那些瓶瓶罐罐,她覺得自家師姐這雙手,要不然還是別要了,長的礙眼!

宋雲驍瞅著自家小師叔和小師妹的動靜,默默給柳如熙點了根香。

“賭場去不了。”那地方玩兒的大,且人又雜,小師叔才三歲大,進不去。

他指著賭場不遠處的雀牌館子,“那個倒是可以玩玩。”

一方面,那地方不攔小孩兒,另一方面,可以讓小師叔練練手。

要說測算推論,牌桌還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霽雲麓對上宋雲驍含有深意的眸子,了悟此意,也點頭應聲:“好,就去那裡。”

五人風風火火進了雀牌館子。

同隔壁的賭坊人滿為患相比,這邊的生意就顯得有些慘淡了。

統共就一個客人不說,那掌櫃的還跟鵪鶉似得縮在門後面,一點待人接客的想法都沒有。

“哎,掌櫃……”柳如熙剛出聲,那鵪鶉整個人都抖了抖,驚恐地抬起頭,手指豎在嘴跟前,瘋狂示意人噤聲。

幾人這才看清他被揍得跟豬頭似、青一塊紫一塊的腫臉。

他快步走過來,推著柳如熙一行人往門外走:“店打烊了,走走走,趕緊走。”

柳如熙看著正好的日頭:“這個時辰打什麼烊?”

再說了,“店裡不是還有客人麼?”她衝著店裡唯一一個背影努了努嘴。

客人?

掌櫃的咬牙切齒地掃了店裡一眼,嘴唇直打顫。

“那能是客人嗎?”想到傷心處,他落了一把辛酸淚,悲憤道:“那就是尊煞神!”

“煞神?”霽雲麓攀著雲芝的肩膀,伸長脖子往屋裡看。

瞧背影還挺纖弱的樣子,也不可怕啊。

莫不是被這人砸了館子?

“哎。”掌櫃的沉沉嘆了口氣:“可不就是尊煞神麼?”

“這人前日來店裡,非說自已一個人是三個人,打牌差一腳,讓人同他打。可一人看三方牌,哪兒有這樣的打法?自然沒人肯到他那桌去。”

“他說他要不打上一盤,他就不走。”

“我看他等了一天一夜,著實可憐,便叫了三位熟客過去。人還沒開口,他就動手給人打了,說他這兒是三個人,我們這些目中無人的人,該打。”

那頓揍的痕跡還留在身上,掌櫃的摸著自已腫了一倍的臉,氣的直哆嗦。

他指著店裡:“可你們也瞧見了,他就是一個人啊!”

哪兒來的三個人?啊?

他就沒捱過這麼憋屈的打!

腦子有病吧這是!

“三人麼?”霽雲麓歪頭,勾起唇角:“那不是正好?我們這邊正好多一個。”

雲芝、柳如熙和宋雲驍看向木頭洛川,點頭稱是。

她們正愁四人的雀牌洛川該怎麼辦呢,總不能讓人去守門吧?

那顯的他們多涼薄,多沒同門情誼。

這下不就巧了?瞌睡來了送枕頭。

掌櫃懵了:“可是他只有一個人啊!”

“他不是說他那兒有三個人麼?”

“可他真的只有一個人啊!”

“可他真的說他那兒有三個人啊。”

“……”

掌櫃的有一種腦袋撞牆的眩暈感。

完了,一個瘋的沒走,又來五個瘋的。

霽雲麓無奈挑眉,她可沒瘋,那兒說不準,還真是三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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