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點綴著夜晚的邊際。
沈清荷站在夜色下,目光銳利如鷹,審視著四方動靜。
謝長安跟在她的身邊,見夜色漸深,不由得焦急:“什麼時候動手?”
“等,”沈清荷抬眼,望向遼闊無垠的天際,鋪滿了夜星。
見東風不起,她垂下了眼。
月光下,戒備森嚴的牢獄。忽起一陣颯爽的輕風,由著牢獄外的小渠吹來。
月光照亮她的眉眼,沈清荷警惕地抬頭,她微側目,清灰色的霜就落在她的發頂,就連頭髮絲都在發光:“東風來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緊接著,數盞孔明燈冉冉而起,在夜晚中取代了星辰的痕跡,東風颳著孔明燈從牢獄外的小渠,慢慢飄向牢獄上方。
沈清荷與謝長安牢牢盯緊,每一盞孔明燈都承載著他們的命運。
“是時候了。”沈清荷低聲說著,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她舉起手,指向孔明燈的方向,袖中的小弓齊發數箭。
小箭不偏不倚,孔明燈頓時被擊落,燈油四濺,火焰瞬間蔓延,像一顆顆燃燒著的流星極速墜地。
守衛們被這突如其來火光,嚇得一個激靈,有人迅速反應:“你們去救火!”
他指了一個人說:“你去彙報上級,其餘人和我追查襲擊兇手。”
“是!”守衛齊齊應聲,分道揚鑣。
另一方,牢獄外的小渠,湧現出一行黑衣人的身影,他們潛入牢獄,尋找暗探的蹤跡。
“我們走。”沈清荷果斷地引著守衛往另一個方向離去,謝長安聽她的話,她讓往東絕不往西,不曾置喙半句。
經過不見血的刀光劍影,他們正往約定之地相聚,方踏出城外等十閣接應,一陣箭矢便如暴雨般襲來。
沈清荷迅速反應,抽出腰間的長劍,擊飛了飛向她的箭矢。
敵人悄息而至,為首之人凶神惡煞,他掃了一眼靠在疾風身上的人,眼眸一暗:“將人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做夢!”說完,疾風抓著暗探的手一緊,望向沈清荷,等她做決定。
“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凶神惡煞那人,往後撤了一步,抬手下令,“放箭!”
數千道箭雨直射他們,如春雨綿綿細密,交織在一起,他們舉劍自保。箭雨不由分說地射下,少年們一時處於下風。
“這不是普通的伏擊!”步非煙見多識廣,當山匪時大場面見得多,一下便能判斷出來。
這怕是早有預謀。
沈清荷心中一沉,在這一刻,面對這麼多的明槍暗箭,她突然想起,保護暗探不是最終目的,引出幕後之人才是主要任務。
而這些人的箭矢,堪堪避開暗探,他對大業無用,對敵方有用。
沈清荷眼神一凜,手中揮劍不停,箭矢嘩嘩落地,她看了看半醒不醒的暗探,此人既已無用,倒不如?
“他已無用。”
沈清荷冷笑,手中寒劍光芒畢露,一支箭矢被她的長劍挑開。
“那就殺了。”
話畢,被長劍挑開的箭矢帶著寒光,猶如天降霹靂,直逼暗探脖頸而去。
鮮血四濺,箭矢穩穩紮進。
他如沈清荷所願,斷了生息。
眾人大駭,東風不斷,驚詫的疾風被牽連一身血腥。
“你豈敢!”那人怒起,抬手停了他們的箭雨,“給我上,殺了她!”
沈清荷執劍而立,正欲上前應敵,卻感覺衣袖被人拉著。
她回頭看,謝長安惶恐的模樣盡收眼底:“表姐,別殺人。”
步非煙一行人與敵人糾纏在一起,不時有人倒下和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無一不在刺激少年夢魘的記憶。
他夢到表姐殺人,卻被眾人架著要她償命,屍體殘骸與血腥散落一地。
無數次在夢裡,她回頭看他的眼睛,清澈見底。
她動唇,說:“謝長安,永別了。”
少年夢中驚醒,不見少女身影。他恍然想起,表姐還在人間煉獄。
沈清荷這時對上謝長安惶恐的神情,才明白她給尚年幼的他,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旁邊乾瞪眼的聞睿明,哆嗦著身體。
刀光相接的聲音還在繼續,沈清荷朝聞睿明招了招手,他後知後覺,僵硬地走了過去。
沈清荷將他推到長安的身邊,讓他們兩個站在一起。
她學著謝長白的模樣,輕輕地撫摸他們兩個的發頂,溫聲道:“長安,聞睿明。”
“這世道我不殺人,人便要殺我,沒什麼好擔心。”
說完,她推開謝長安緊抓她的手,拔劍而起,揚起一陣風氣。
驀地,一隊人馬疾馳的聲音從後方響起,為首的謝長策帶著三人趕來。
見他們前來接應,沈清荷收了劍,將這血腥的苦力活交由他們。
長達一炷香的風霜刀劍,他們終於停手:“留活口。”
崔臨淵手中劍及時定在他命門邊,孰料,他吞了提前藏在嘴裡的毒藥,口吐黑血倒地。
謝長纓大驚,上前檢查他們的屍體。
沈清荷不足為奇,聲音平淡:“他們是死士,任務失敗便會自盡。”
“這些人裡,有些不是西蚩人,但看不出是哪方勢力。”謝長策嫌惡地掃了一眼,拿出帕子擦拭方才觸碰過屍體的手指,餘光見到橫躺的暗探屍體,頓了頓,“你們怎麼把暗探殺了?”
“任務完成了,他的死活不重要。”沈清荷帶著安撫的意味,輕拍謝長安肩膀,轉頭又問謝長策,“你們怎來這麼晚?”
“被人絆住了。”謝長策垂眼,為何會有人突然夜襲檢查國子監宿舍,動機令人懷疑。
他嘆了口氣,下巴微抬:“想來便是如此。”
大家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滿地屍體。
“那就麻煩了。”沈清荷垂下眼眸,眼底靜水流深。
“如何說?”步非煙好奇地看向她問。
春風撲鼻,帶來了血腥氣。沈清荷聽完她的疑問,答:“國子監歸禮部管轄,暗閣直隸聖上,敢把手伸到暗閣大規模的搜查,禮部兜不住,定有禁軍手筆。”
“禁軍在御前,顯然是高層下批的指令。”謝長策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響起,令人心生寒意,“確實是禁軍領兵。”
“領兵人?”
“你認識,中尉遲。”
沈清荷點頭,難得給予謝長策認可:“倒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