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中心不同於實驗體基地那般封閉隔絕，它坐落於研究基地附近，核心高維環流貫穿其中，內通道將二者相連。
外表看，建築由不斷堆疊的立體構型組合而成，規模不算宏大，卻也極盡巧思，鬼斧神工。
裡面的結構相對複雜，不同實驗分門別類，井井有條，毫無溫度。
褚盡善和林漆戴著電子手銬被拘押著過了安檢。
周圍人不算很少，但卻都安靜無聲，麻木的等待著下一步被安排的命運。
空氣裡只有時不時響起的機械電子音才能讓人感覺到此時時間的流動，其餘則都是褚盡善不曾見過的死寂。
這一路，從她坐上懸空列車的那一刻起，她就滿腹驚歎，她有一肚子疑問想同林漆訴說，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找到合適說話的時機。
這裡的所有人，像是啞巴一樣。
她同他們有打不破的壁壘。
根據流程，他們過安檢，登記完成之後便會被引導機器人送往特定的課題綜合培養空間，看管他們的人終於退下。
兩人坐著索梯向上層移動。
褚盡善看周圍沒人，開口小聲和林漆說：“這裡真的好安靜啊，你們一直都是這樣嗎。”
林漆一直都有注意到褚盡善看著他似有話說的眼神，亮晶晶的，豐富又可愛，他回應：“來這裡的人都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環節，也都深知他們接下來的命運，所以沒人有什麼多餘的話說。”
他也是。
“久而久之，這裡便一直都如此，安靜。”
褚盡善剛進入這裡時，便感知到了蔓延的冰冷氛圍，明明人來人往，卻毫無人氣，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木然。
這裡已經慢慢將人性剝奪。
她抬頭看向林漆，他側臉冰冷漠然，皮肉緊薄，唇色僅有淡淡的一抹紅，晃眼間讓人只感空洞。
好在時不時有燈光微微打在他的臉上，硬冷的面板被襯托的越發乾淨通透，髮絲軟軟垂下，嘴唇也有了亮意，少了一絲乾枯，多了幾分憐人的破碎。
褚盡善突然很難過，她抬手幫他捋了捋髮絲，
“林漆，我不喜歡你這樣死氣沉沉的樣子，你和他們不一樣，現在的你不是曾經那個孤立的實驗品，現在我們是一起的，我們還有希望。”
她從未放棄過逃離出這裡的想法。
林漆因褚盡善突然的靠近，臉不自覺的紅了些，他閃爍著目光，染上笑意：“你怎麼像個小老師一樣。”
他本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有些陰冷，但褚盡善嬌氣的關心卻將他拉出，帶他看向前方。
“你剛剛明明站在我身邊，但我卻總覺得你很遠，我知道你在這裡沒有什麼好的回憶，但我不想讓你一直陷入其中。”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明媚的與林漆對視，
“你要是總控制不住去聯想的話，就看看我吧，不要看他們，不要像他們。”
悲傷或許可以用美好沖淡。
褚盡善想帶給他美好，想帶他走出悲傷。
林漆愣了愣，他抬手捂上自己的臉，笑的隱秘，一切好像被撫平，他的空洞被填上，滿滿的，都是她。
“褚盡善，你會一直在那裡嗎。”
在他觸目可及的地方。
“你需要的地方，我都在。”
滴——
索梯開門的聲音將兩人注意力拉回。
再邁出步伐，心況盡變。
入眼是一個房間，靠近門口的地方放置著巨大的儀器。
林漆低下身子，用氣聲和褚盡善說：“這是懸立透射檢測儀，對參加實驗的人進行測量用的，為進一步對比目標資料，更加精準。”
他叮囑道：“可能會很晃眼，一會兒記得閉上眼睛。”
溫熱的氣息使褚盡善回了回神，她站上去，有些緊張。
過了會兒，林漆便將她引下，兩人進入內門。
裡面已經有很多人到了，他們走過去。
幾個課題的負責人看到褚盡善又看了看資料臺的顯示，大有興趣的說：“你就是艾克說的那個——從過去來的人？！”
他們將她圍住，上下打量，像是在觀察動物園裡的新品種一樣。
褚盡善有些不適，皺眉：“我是來自過去。”
“哇！真的欸。”一個穿著科研服的女生很是興奮，指著褚盡善的資料說：“你們看，她的基因對比確實和我們有明顯差距。”
另一人摸索著下巴，快速掃視著介面，“劣等基因好多。”
“他們這些實驗品都是沒有經過基因改造的原種人，肯定會有劣等基因啊。”
“她的……磁場、熱源、量能也與我們有些細微差距。”
“或許，可以利用磁場狀態推演出她具體是那個年份的人……”
幾個研究人員看著褚盡善的資料開始各種分析研討。
畢竟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對於他們這一群學術天才而言，褚盡善的存在無異於在世繆斯。
一個跨越時空的人，她的身上一定會留下一些痕跡，而這些痕跡如果被他們發掘的話，那他們將一舉成名，將名流千古。
“好了，劉博士派我們來可不是給你們做學術研討的。”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她具有的所有價值，都不屬於你們任何人。”
接著，他面對實驗體們命令道：“戴上模擬器，開始實驗培訓。”
在褚盡善迷茫的眼神下，林漆給她戴上了實驗模擬器。
摸了摸她的頭，安撫。
他知道她很不喜歡這種被當作物品討論的感覺，但他們現在都受困於此，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能暫且忍耐。
“戴上這個之後，會連通你的神經知覺。一會兒，我們會去一個小隔間進行服從性測試，別害怕，這個結束之後就沒什麼環節了。”
褚盡善看了看手腕處的機械，巨大的不定感包圍了她，眼神浮上幾分慌亂，“一定要去嗎。”
林漆看出了她的怯意，微攬著她，手掌相挽，傳遞著實實的溫暖，“就當去參加體檢了，沒事的。”
褚盡善點頭，兩人跟在眾人後面，進入了模擬空間。
“這裡的隔間就是實驗機能考驗的平臺，裡面會模擬各種與此次實驗相關的人體感受，如果中途有人承受不住，那將被打回實驗體基地，進行懲罰。”
“此次實驗至關重要，若是因你們自身的緣故承受不住實驗的設定，使得正式實驗失敗，那你們將會成為千古留名的罪人。”
眾實驗體面面相覷。
“由於我們實驗是第一次開拓了時空穿梭門類，所以這次考驗也是前所未有的，中途有人不幸身亡，我們概不負責。”
隨即，實驗體們被安排著一個個進入了隔間。
最後剩褚盡善和林漆時只有一個隔間了。
“這個女孩來的突然，我們沒有預備多餘的空間。”女人向負責人報備。
負責人隨意地對兩人說：“你們倆去一個隔間。”
兩人進去。
空間不算很大，但他們也並不擁擠。
一聲操作下，巨大的壓力襲來。
褚盡善沒有做準備，被壓倒在地，林漆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住，不至於受傷。
但，不斷增大的沉重感也讓他彎了腰，林漆和褚盡善坐下靠著牆。
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褚盡善受不住，林漆將她抱在懷裡。
周圍傳來聲聲哀嚎與求救。
他們緊緊環抱，不作聲。
就在褚盡善感覺太陽穴快要爆裂之時，一切退去。
兩人眼眶通紅，身體充血。
林漆幫褚盡善擦去眼淚，輕拍著背給她順氣。
沒等兩人鬆一口氣。
瞬間，撕拉感又充斥著他們的身體，每個細胞像是被分割推開，體內不斷上升起尖銳的衝破之力。
褚盡善強忍著才沒有滿地亂滾，她將自己縮在牆角，等待著這一場凌遲般的酷刑過去。
接下來，強風流、轟擊力輪番折磨著眾人。
最後，
終於一切結束。
褚盡善身體癱軟，無力站起，僅有的與林漆牽著的手也虛虛的被拉著。
“考驗結束，剩下的人在理論合格後就可進入最終的正式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