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褚盡善還是在儀器裡,只不過變成了旁邊的那一個。

他叫了幾聲癱倒在他身上的褚盡善,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就抱著她推開玻璃罩走了出來。

看向四周,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和不安湧了上來,讓他像是被擊中似的,有些邁不開腳步。

他……不會回來了吧……

實驗臺的電腦在進行著不知名的程式,有幾臺儀器也是在執行著,這裡充滿了鮮活的氣息,不再像實驗樓裡的那樣死氣沉沉,無人蹤跡。

林漆有些窒息,他聽到了有腳步聲和談話聲從門外傳來,於是瞬間抱著褚盡善,躲進了後面的一個實驗臺下。

接著開門聲響起,“最近這批實驗體資料參差不齊,上面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們的實驗就此中斷嗎!”

“肖教授,你冷靜一點。最近分子基地那邊又開啟了一項人種進化實驗,需要大量實驗體配合進行,我們上報的課題還沒批下來,而且符合我們實驗的資料庫篩選也不足,我們這項實驗上面來確實看沒有他們的有前景。”

“什麼狗屁前景,我們做的可是可以記入史冊的開創時代的研究,這不比那些只會最佳化基因的上世紀老頑固偉大嗎!”

肖教授面對自己不被重視的研究,心中滿是憤怒與不解。

“我知道,肖教授,我們這次的量子實驗是關乎時代的,如果成功,那我們就可以連線過去-現在-未來,但下面人經過檢測找到達標實驗資料的實驗體僅有幾個,我們貿然進行失敗率會大大增加,那我們這十幾年的心血可就白費了,我們必須得有萬全的準備。”

劉博士對這次的實驗信心滿滿,“已經等了那麼長時間了,再等等又何妨。”

“劉博士,你說的對,是我最近被審批搞得太心煩意亂了,我先回去了,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實驗室這邊你先看著點兒。”肖教授揉了揉眉心,走出了實驗室。

劉教授走到一臺電腦前,坐下又繼續工作。

林漆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動靜了,於是抱著褚盡善起身,輕手輕腳地出了實驗室。

他按著記憶一路躲躲藏藏,跑往了實驗體基地,輸入自己的代號EB284-Q07和密碼後,進入基地。

這會兒正是檢測資料的時候,所以基地並沒有什麼人,他很順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將褚盡善輕輕放在床上後,他倒坐在了地上,他的手臂有些麻了,心也麻了。

他又回到了幻真實驗基地……

他又失去了自由,又要開始每天套上“枷鎖”的生活。

就在林漆怔怔不願相信、不願接受這一切時,褚盡善迷迷糊糊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純白的房間,就在她以為自己又到了什麼不知名的地方時,轉而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林漆。

褚盡善慶幸了一些,開口問:“林漆,這裡是哪裡?我們被那個儀器輸送到了這裡嗎?”

希望幻滅的林漆被褚盡善的聲音拉回了現實,他抬頭看向她,眼裡滿是破碎,

“一切都是無用功,褚盡善,我還是回到了這裡。”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褚盡善明白了大半,他們回到了林漆一直待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是他一直想逃離的存在。

他該有多傷心……

褚盡善看著林漆黯然魂消的樣子,於心不忍,她安慰道:

“林漆,你這次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陪你一起,我們雖然莫名穿梭到了這裡,但起碼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出去。”

“我們會逃出去的。”

“你不要害怕。”

褚盡善下了床,拍了拍他的背。

聽完褚盡善的話,林漆抱腿蜷縮著的身子立了起來,他抬眼看向褚盡善,彷彿看向一個救世主,伸出手將他拉出深淵。

“褚盡善,你是被我連累才到這裡的,你就不怨我嗎?”

“抓住你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怨你,也不後悔。”

林漆眼巴巴的看著她,脆弱的彷彿小刺蝟露出軟乎乎的肚皮一樣,褚盡善被激起的保護欲讓她生出想要永遠保護他的感覺,並又做出承諾,

“林漆,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帶你回到我的世界,那裡充滿和平與寧靜,你再也不會遇到危險。”

林漆伸手抓住她的衣角,“你永遠不會拋下我,是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對。”

褚盡善堅定的態度讓林漆從恐懼中脫離了出來,不安的心稍稍有了著落,他大膽的牽著她的手,感受著自己早已窺覬的溫度,這奇妙的暖流好似從手心傳到了他的整個身體,讓他如獲新生、甘之如飴。

褚盡善就著兩人牽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牽著他坐到了沙發上,

“林漆,現在我們要想辦法逃出去,所以,你能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林漆艱難的開口,細細講述這裡的一切,

“這裡是幻真實驗基地,是全球最大的實驗研究所聯合基地,由於進入了幻真時代,全球科技突飛猛進,研究所大大小小遍佈各地,這裡到處都是被改造的人類,而未被改造過的原種人則會因為地位低下被選入做實驗體,我從小就是孤兒,於是便被捕捉登記成了實驗體,這個巨大的實驗體基地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我們的身體資料會被錄入資料庫,以便各種實驗研究課題篩選錄入,被選中的實驗體要去到更高一級的培養中心,進行定向測驗檢查培養,最終符合的就會參當實驗的小白鼠,進行毫無人權的試驗改造,若活著便會反覆此程式,死了便死了,無人在意。”

褚盡善被這裡殘酷、沒有人道的機制震驚的心中湧上怒火,

“這樣不會犯法嗎!難道就沒有人為實驗體發聲嗎?這裡的警察不會把這些非法實驗的人抓起來嗎?!”

“在上世紀崩壞之後,法律便沒有很大的公信力了,這裡是科技為王的世界,那些有錢人和高知人掌握著這個世界,被剝奪的平凡人只能淪為玩具、淪為歷史向前滾動的車轍。”

林漆習慣又厭惡著這個世界的一切,當不公成為一種預設之後,連反抗都只會是可笑的不自量力。

沒人想改變這個世界,沒人敢改變這個世界,只要能逃走都已經是萬幸,他已被壓的臣服於此。

“林漆,你……你一直都生活在這裡嗎。”

褚盡善心疼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早已被磨沒了年少之人的意氣風發、鮮活靈動,只有向死而生、尖利破碎。

這樣的人生,這樣的生活,她連聽到都覺得窒息絕望,心中刺入一股巨大的酸楚感,陌生的讓她險些失態。

林漆看到褚盡善為他難過的樣子,竟覺有些慌亂,他突然承受如此在意讓他受寵若驚,他其實早已不在意,連忙開口:

“沒事的,我其實早就習慣了,你,你別難過了,你看,我的房間其實還挺大的,應有盡有……”

“林漆,如果我早點遇到你該多好,你就不會一個人那麼久了。”

我也不會一個人那麼久了。

褚盡善突然的袒露心聲讓想轉移注意力的林漆一怔,他的心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慰了一下,癢癢的,血液有力的泵向全身,他感覺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他目光炙熱了起來,看著褚盡善,有些移不開眼,她眼裡有為他生出的淚光,她的眉頭因他的遭遇緊皺,她說著想要早點遇到他,她還承諾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她一步步將他收入囊中,而自己心甘情願。

“褚盡善,你要永遠記得我。”永遠心疼我,而我也會一直纏著你,不管你到哪裡,我們都不會分開。

“林漆,你是我永遠的朋友!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他貪婪的看著褚盡善,心中像是住進了一頭惡狼,“朋友”已是不夠飽腹,它到處亂撞著尋求一頓新的更大的美食,卻不知該往何處。

“我會是你唯一的朋友嗎?”他渴望渴求的看著褚盡善。

“林漆,我們都會有別的朋友,我們都不會再孤獨,可我保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不想限制林漆,他該有更好的未來,更快樂的未來。

林漆緊握她的手,扶著她的肩膀,些許偏執的說:

“我不要別的人,我只要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們只有彼此不可以嗎?”

褚盡善見林漆眼眶又紅紅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刺激到他了,現在她心裡只有對他滿滿的心疼,於是連忙應道:

“好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沒有別人。”

林漆沒有安全感的看了又看褚盡善,不知為何,他明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卻總覺得不夠。

他明明牽著她的手卻總是想要更多,但他又不知該怎麼辦。

困頓許久,最後他將其歸為再次被困的恐懼作祟。

不過,有褚盡善陪他,即使是這裡,他也不再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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