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憶鬼101
嗒嗒，嗒嗒，嗒嗒……
馬蹄聲迴響在耳畔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逐漸與心跳聲同頻。
到後來，夏卿歡幾乎都分不清，耳畔的聲音是馬蹄踏過地面、還是心臟起伏跳動？
耳邊李絮與小師妹的交談尚在繼續；
喧鬧的人聲半點沒有停止的跡象；
座下的馬車行走間很是沉穩，晃動感幾近於無。
但她可以感知到，走走停停間，城門，
已經近在咫尺！
……
出城了。
一輛，兩輛，三輛……
李府的馬車依次踏出城門。
除去人群持續良久的紛擾漸漸遠去，周圍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
預想中的場景並未出現，
國師當真放他們出城了？
就……這樣？
就這麼簡單？
驚喜的感覺剛剛從心底升騰、甚至還來不及傳遞到大腦皮層，另一種情緒就強勢將其驅逐——
“啊！！！！！”
尖利的慘叫聲驟然劃破天際，
驚起人群一片。
心下一跳，不安的感覺直衝腦門兒。夏卿歡猛地掀開簾子，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正前方先前還算有序前行的隊伍被人劈砍數下般，亂成幾截。
“蛇、好多蛇！！！”
“啊啊啊啊啊啊有東西在咬我！！！！”
“殺人了！！殺人了！！！”
“啊啊啊！！！是妖怪！妖怪！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啊！！！！快跑！！”
“仙女娘娘救我！！！”
“老鼠！還有老鼠！”
“我的腿啊啊啊啊！！！！”
“逃！！！”
“妖怪！妖怪殺人了！！”
“娘娘保佑！娘娘保佑！娘娘、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不要殺我！！！救命啊！！”
“……”
混亂的人群、受驚的馬匹、散落一地的衣裳首飾……
尖叫、哭喊、哀求、祈禱，馬匹嘶鳴……
瞬間混亂起來的場面導致踩踏事件頻發，生命來到盡頭之際，不少人於絕望中祈求他們的神明庇佑，
然而，下一刻，那顆再虔誠不過的心臟就被鼠妖掏了出來——
血紅的，滾燙的，微微跳動著的……
在稍微靠近城門處，蛇鼠蟻的危機暫未到來，人群擠擠挨挨瘋狂往城門口鑽。
面對身後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慘烈死狀、以及飛速臨近的蟲蟻大軍，求生的慾望被激發到極致，人性的優缺點同樣被釋放到極致：
有小廝丫鬟拋下主家獨自逃命；也有僕婦下人拼死護住懷裡的小主人；還有人渾水摸魚撿走散落地面的金銀首飾；更有同樣爭先恐後往城內跑的人發覺跑不過別人，於是伸出了罪惡的手腳……
眾生百態。
人性的光輝和陰暗面共聚此時，一面璀璨逼人，看捨生取義、舍已為人，看挺身而出、不拋棄不放棄；一面不可直視，有貪生怕死、見死不救，有損人利已、眼見自已求生無望選擇拉人墊背……
善惡的激烈碰撞模糊了他們的分界線。
——這是修士悟紅塵的絕佳場所。
奈何，‘修士本人’此時卻是沒有那個閒心去悟道的。
——在夏卿歡的視野裡，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騷亂的最前方發生了什麼：
密密麻麻的蛇群與鼠群、蟻群不知從何處出現，瘋了一般襲擊人類。
半人高的紅色巨蟻一馬當先，口器上掛著小半截人腿快速咀嚼著，碎肉碎骨等殘渣則是被底下的‘手下’分食殆盡；
而中間一點的地方，鼠頭人身的妖物俯首，埋頭向手裡劇烈掙扎的人脖頸處啃噬，
濺落半空的血液等不及落地，就被地面堆疊著、翹首以盼的鼠群瓜分乾淨；
再靠後，魔氣四溢的黑衣男人光著膀子，手臂以及胸口覆蓋的大量鱗片昭示著他蛇妖的身份……
馬車外響起李府眾人焦急的呼喊聲，伴隨著馬車車廂被敲響的聲音：“夫人！不好了夫人！”
“出事了！外面出事了夫人！！”
“夫人、兩位蘇小姐你們沒事吧！”
“有惡妖殺人了！！”
“夫人快出來！！！快逃！！！”
“保護夫人！！！”
“……”
數位下人僕婦的聲音亂作一團，這些焦急驚恐的聲音在先前那聲尖叫過後迅速湧入馬車。敲擊聲急促，一聲聲催命般，不祥的感覺侵襲全身，心跳如擂鼓，每跳動一下，就彷彿萬斤巨錘重重落在心間……
內心惶恐至極、顧不上多想的李絮一把撩開簾子，往外落的視線越過圍在馬車周圍守護的李府眾人，落在騷亂傳來的遠方、
她的視線凝固住了。
毫無防備的李絮遭受開幕暴擊——拉開簾子往前看的瞬間，正好看見蟻妖進食的可怖場面。
液體噴濺、碎肉骨骼嘩嘩掉落、一口下去就只剩半截的殘缺肢體……
雖間隔有些遠，奈何在扁伏妖力長時間潛移默化的強化中李絮可謂是耳聰目明。雖無法與修士妖族相提並論，可不幸的是，清清楚楚看清前方的慘狀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猩紅與慘白暴露在空氣中，落地一瞬間就被地面黑壓壓的一片吞沒殆盡。
場景之野蠻、恐怖，叫無意間窺見此畫面的人心神俱裂！
如此場面，何等暴力！何等血腥！對尋常宰殺牲畜的屠夫而言都是精神上的極大挑戰、更遑論有孕在身的嬌弱婦人！
心裡半分準備沒有，入目就是這樣慘絕人寰的一幕、
李絮霎時慘白的臉上驚恐表情頃刻凝固，唇微微張開，極度恐懼之下卻是半點尖叫都發不出來。
——那副模樣分明是被嚇到了極致！
“絮絮姐！”
一切的變故都發生於瞬時之間，夏卿歡不可置信的震驚情緒方才展露，小師妹的聲音就於耳畔響起。
迅速轉頭，夏卿歡看見李絮極端蒼白的臉色，明顯是受驚過度——孕婦可經不起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在看清外面的情況時當即就要出去救人除妖的夏卿歡只好給離妄使了個眼色——
李絮扁伏都是凡人之身，面對當下的狀況很難有自保之力。
外加外面還有盡忠職守、雖難掩恐懼仍第一時間靠攏主人家馬車守著的僕婦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