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裡的日子漫長且難熬,王上的病情愈發嚴重。眾人著急,卻也是無能為力。南宮璃總是覺得,貌似宮裡每個人都很忙,只有她,無所事事。

每每去請安,看到父王的虛弱和母后的眼淚。心都像被扎的一樣難受。她知道,父王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病態,每次她都不敢往那方面想,不敢想如果父王有一天真的離去。

這些日子,她安靜待在宮內,聽著雲姑講各國的風俗人情,禮儀規矩。雲姑雖只是一小女官,見識卻甚廣。二哥送來的另一個宮女名叫清歌,為了給她解悶,經常表演舞劍。南宮璃見過很多男子的英姿颯爽,未曾想到眼前女子更是巾幗不讓鬚眉。她本也想學,卻發現自己居然連劍都拿不起來,還是別丟臉了。

就這樣了陸陸續續過了一月。這日,南宮蕊親自教她撫琴。她每每感嘆三姐琴藝怎如此高超,而自己彈的被教習姑姑說沒有神韻。說實話,她根本不喜撫琴如何彈好?她正出神,母后身邊的宮女便走了進來“參見三公主,八公主。王后有要事與三公主相商,請三公主移步。”

“那我也去,順便同母後請安。”說罷便起了身,待了一上午,想出去走走。說來也奇怪,前段時間王老夫子忽然辭了官,這些日子,母后顧著父王。未曾給她找新的夫子,她倒是清閒不少。

“這怕是不妥,王后知八公主在習琴,特命八公主專心學習。”宮女面露難色往南宮蕊方向看去,南宮蕊雖是疑惑,卻也安撫了南宮璃幾句。便隨那官女單獨離去。

明玥殿,王后早等候多時。整個人一臉倦色。王上這一病折磨的不但是自己,更是王后,王后早已瘦的不成人樣,所有人都讓她保重自己的身體,可勸了又勸。說了又說,卻沒有任何作用。王后還是一如既往衣不解帶的照顧著王上,可是王上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王后也是逐漸的憔悴。

“母后,您喚兒臣來有何事,連璃兒都不讓跟著。”

“蕊兒,你可知今日太醫來報你父王就這兩日了。”雖然極力剋制,可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顫抖。南宮蕊雖早知父王已然藥石無醫,卻未曾想來那麼快。

“母后……”

王后拉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蕊兒,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定要記住。”

“母后,您說…”

“二十多年前,母后還是辰國的公主。母后自幼父母雙亡,卻得蒙聖恩,從小寄養在皇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膝下。皇后沒有女兒,待母后便是極好的。後來,兩國聯姻臨月國需從辰國迎娶太子妃。當時其實有很多人選,皇后極其的疼愛我,並不想讓我遠嫁到臨月國,但是母后自己不顧阻礙來到了臨月,只因為母后一眼便愛上了你的父王。因為先王子嗣有缺,膝下僅有兩位王子還都是從旁支過繼。我要嫁的人是當時的太子南宮軼和你父王中的一人。因此來到臨月以後,便被特意安排與當時的兩位王子相處。”

南宮蕊不知道自己的母后為什麼突然與自己講這些?但是這些事情她以前是不清楚的。現在也只能聽母后慢慢道來。

“來到臨月以後。才知道原來你父王早有心悅之人。可命運就是如此巧合,那女子心悅的卻是南宮軼。南宮軼是一個溫柔的人,他待母后很好。可是那時候母后一心唯有你父王哪裡能見得到他的好?哪怕知道你父王心悅他人還是義無反顧,我知他的野心,也知他娶我是為了王位。母妃都明白卻無法自拔。最終他們兩兄弟都沒娶到自己心上之人。而我與你父王大婚當日,他睡夢中都還在喚著別的女子的名字。而我與那個女子雖然都嫁給了自己最愛的男子,最終卻都是一對可憐人罷了。後來你父王即位,南宮軼卻於一場戰役戰死沙場。就在那次之後你父王第一次來求我,求我把那個女子接入後宮。那日母后心如死灰,卻還是應下了,因為母后不願意看到你父王失望。後來我去找過那個女子,第一眼見到她時,竟嚇到了,她以前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那天我見到的她卻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她說她本想隨著自己夫君去了,可是你父王卻用她與南宮軼的孩子來要挾她。不准她自傷,而且許諾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會保這個孩子一世無憂。讓他成為王子甚至未來的王上,那個女子便是你父王最寵愛的玉娘娘。而那個孩子便是你的二哥南宮煜。”

南宮蕊聽到這一段話,除了震驚也再無其他。其實關於玉娘娘的事情大家多少都知道一點,不過當時他們尚且年幼,而且此事是父王的禁忌,王宮中,鮮少會被人提及,因此她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知道這個事情的經過。

她從小並不喜歡玉娘娘。因為一個女人在夫君剛過世便與自己的小叔子混在一起。不過如今卻知道這般內情,倒一時不知道該作何想。

她心裡不禁想到,自己的二王兄如此聰慧。他是否會知道內情?

也不知道這世間的情為何物?父王為了王位娶了母后,母后嫁給了自己心愛之人卻終其一生也沒有得到自己的心之所往。玉娘娘因為夫君的離世如同行屍走肉。而父王為了他所謂的情,強留她在身邊。也不管她是否願意。且不知這樣痛苦的卻是三個人。最後父王因為心愛之人的離世而一輩子鬱鬱寡歡,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懂。母后明知自己嫁與南宮軼會幸福百倍,卻為了情字義無反顧,最後卻如同飛蛾撲火,苦了半生……

“母后,您想同兒臣說什麼?”

王后從懷裡拿出一封信和一隻珠釵遞給南宮蕊說道。

“你父王死後繼位的人只能是煜兒。你那幾個親生弟弟資質平庸,性情才能皆是一般,他們撐不起這臨月的國。只有南宮煜一人才能使臨月強盛,不至於走上滅亡。三年的戰爭,我臨月雖為勝方,卻損耗了許多人力物力。新君即位,朝局勢必動盪不安,母后相信只有南宮煜才能穩住朝堂。而母后覺得只有南宮煜才能保護住你姐妹二人。”

南宮蕊心下一驚。她未曾想到母后會想讓自己的二哥繼位,畢竟他……

“母后,為何覺得二王兄會護住我們?”

“因為璃兒。蕊兒,先王子嗣有缺膝下王子都是從旁支過繼這並不是秘密,追根究底,若論宗族血脈,他們倆連堂兄妹都算不上。母后……母后覺得煜兒對璃兒生了情愫,你難道真的不覺得煜兒並不單純把璃兒當做妹妹嗎?他看璃兒的眼神,就如當初你父王看玉娘娘的眼神。他對璃兒的感情終究是不一樣的。這世間一個人對另一人心裡生了掛念,許多事情便不一樣了。但是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層感情,他才會真正的保住你與璃兒。”

南宮蕊更為震驚了。她雖然知道一些往事,也知道南宮煜對璃兒是極其偏愛,但也從未往這個方面……被母后這麼一說,不免生出點異樣的想法。

“母后,竟真如此?”

王后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份書信和這隻珠釵,是玉娘娘生前留給我的。這裡面有一些她並不想讓煜兒知道的一些事情。或者說如果一切相安無事這個東西沒必要煜兒知道,只會徒增煩惱。但是如果有一天發生了變故這封信也是你們的一道護身符。”

“今日母后叫你過來,還有更重要的一個事情。新王繼位勢必生出許多阻礙。新王根基不穩。想要短時間內站穩腳跟最好的方式便是聯姻。母后要你答應,到時候在其餘三國中選出最有可能成為我臨月助力的一國嫁過去。母后知道你自小聰慧懂事,也明白你心氣高,勢必要成為一國最尊貴的女人。可母后希望你斷情絕愛,你與母后年輕時何其相似,在你身上總能看到當年的自己。母后不希望你步母后的後塵。不付出真心便不會錯付。以後母后不能陪你了,只能……”

說著說著越發哽咽。而南宮蕊知道母后的這番話可能是當做遺言來講的。她太瞭解母后了,理解母后下定決心的事情便不會更改,母后看似柔弱,可這一生卻敢愛敢恨,父王若是不在母后定也活不下去,即使知道卻阻止不了。沒有人能攔住一個心死之人,二十年前,父皇是攔住了玉娘娘,可玉娘娘每天活著比死的更加痛苦。而她的母后比起當年的玉娘娘更加決絕。

南宮蕊不願意成為像她們一樣的人,一輩子困於情愛之中,她的命運只能自己做主。

“母后,我答應你……”

“蕊兒,從小到大,母后就更加偏寵璃兒,對你卻很是嚴厲。你可會怨母后?”王后心疼的為她抹去眼淚,滿眼愧意。從小到大,他對蕊兒寄予厚望,讓她承受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該承受的責任。換一種身份,哪怕不是自己的女兒,可能她也會活的自在且無憂。

“不,母后。兒臣不怨您,每個人生來便有自己的使命。兒臣會護好臨月,更會護好璃兒,女兒一定會成為這片土地上最尊貴的女人。”

王后從來不擔心南宮蕊不懂事,反而怕她過於懂事。這樣自己的愧疚會無限增加,虧欠她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蕊兒,我的蕊兒。母后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便是有了你們姐妹倆。最對不起的也是你們姐妹。還有就是辰國太后,若有一日你能見到辰國太后,記得待母后說一聲。願太后平安康健,福壽齊天……”

……

公元353年,臨月王病重,二王子南宮煜冊封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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