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捨本逐末，因小失大，乃是小人所為
儘管朱瞳私自聘任了好些官員，但身為知縣還是有許多工作需要親力親為。
比如處理府下發過來的文書（江寧縣是屬於直隸府應天府管理，所以上面沒有州），各項財政預算的審批，民事案件的稽核等等。
處理完檔案後，眼看要中午，他放下手中竹製的墨筆，命令雜役午間休衙，這才轉身回到縣衙後院。
這時候，妙兒已經準備好熱氣騰騰的午餐了。
見朱瞳回來，就趕緊給他盛了一碗白米飯，又端來一盤紅燒魚，一碟通心菜，還有一盤紅燒肉。
朱瞳沒有廢話，坐下來直接大口朵頤起來。
而一邊的大壯見他下筷了，坐下來五口就扒拉完了一碗飯，最肥的紅燒肉幾乎全都進了他的嘴裡，朱瞳還沒吃完半碗飯，他就吃了三大碗飯，然後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守在院子門口。
對此，朱瞳早就習慣了，也沒說什麼，繼續低頭乾飯。
據大壯說，他這個吃飯習慣是打小養成的。
在沒有災荒的前，大壯下面有五個弟弟妹妹，可家裡的飯菜就那麼多，如果不吃快一點，就得餓肚子。
等他長大一些懂事了，自然會讓著弟弟妹妹，寧願自己餓著肚子也讓他們吃飽一些。
可天不隨人願，在遇到朱瞳的那年，遇到了天災，就算他和父母連樹根都讓給了弟弟妹妹們吃，他們還是餓死了。
最後，就連父母也扛不過，相繼餓死。
直至遇上了朱瞳，大壯才逐漸吃得上飽飯，但刻在骨子裡的飢餓感卻已經形成了本能……
吃完飯，朱瞳轉身進到自己的廂房把官服換了下來，穿著圓領襴衫從裡面走出來，大壯則像個保鏢一樣緊跟其身後。
每逢週五，為了不耽誤週六日的休息，他的公務行程就安排得滿滿當當的，就連調戲後院俏麗可愛的小丫環的時間都沒有。
剛剛出了縣衙門口，就見到監察御史（正七品）老李騎著快馬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朱瞳心裡咯噔地跳了一下，但還是裝著一臉淡定地笑著招呼道：“李御史，好久不見，甚念！甚念哪！”
“你過來也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好讓在下準備一下宴局。”
沒辦法。
無論在哪個朝代，官場的酒宴飯局都是少不了的。
想要在這個圈子混，必須要搞這一套。
滿臉鬍鬚的李裕豐下了馬，氣喘吁吁道：“朱老弟，宴會就免了，此次我過來是有緊急要事辦的。”
朱瞳懸著的心依舊沒有放下來，小心翼翼問道：“是什麼事情？”
李裕豐意簡言賅道：“辦案！上面下了命令，讓我協助你抄陳有為的家！”
“什麼？？！”
朱瞳滿臉的震驚。
為了對付這貨，朱瞳用盡了各種手段來查他老底都沒查到，起初以為他還是個無能的清官，可沒想到陳有為平時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滿口的仁義道德，私底下男盜女娼，貪汙腐敗，壞事做盡。
同時他也很疑惑，辦貪官這種事不是應該由都察院的人來的嗎，怎麼輪到自己主辦了？
可探了李裕豐的口風，他也是一無所知的樣子。
“怎麼？你不願意？”李裕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在下自然應該毫無條件地聽從吩咐，以報聖恩。”
朱瞳朝著應天府的方向揖手，場面話張口就來。
不管了！
至於陳有為事發，少了一個搗亂的人，他開心都還來不及呢。
接著，朱瞳放下了巡查民眾生活的工作，領命去抄家了。
抄家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領著一群捕快把對方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搜刮出來，然後清點送去國庫。
不到半天的工夫，抄家工作就結束了。
一位捕快拿著一本賬本來到朱瞳面前，恭敬說道：“朱大人，所有贓款都已經清點完畢，總價值大概兩萬三千一百二十二兩三文！請大人過目！”
朱瞳隨意翻了一下賬本便丟到了一邊，又看了一眼周圍幾大箱被翻出來的財寶，一堆堆的銀子，一疊疊的房契地契，還有各種珠寶首飾以及珍貴的古董。
雖然他貪得比陳有為多得多，但每次都是湊夠一萬快就結算了，並把錢財都送去財政局，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財，不由咋舌道：“人不可貌相吶，陳縣丞還真能貪！”
要知道，八品知縣一年的俸祿也是九十石，換成銀子大概是四十五兩，兩萬三千兩就等於朱瞳不吃不喝511年的收入。
不過，陳有為是一個老官僚，並且當過兵，打仗時候搶了一些前朝官員、地主、大族士紳也不奇怪。
只是一旦貪汙案發，這些說不清來源的收入，就會被當成了贓款。
但無論如何，如此鉅額財產，也說明對方多能貪！
看著一箱箱琳琅滿目的財物，朱瞳嚥了咽口水，目光閃爍起來。
與其充入國庫，還不如……
這時，一旁監察御史李裕豐觀察到他神情微妙的變化，便把他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左右探了探，確定無人後，小聲笑道：“老弟，是不是心動了？不瞞你說，我剛當監察御史抄家的時候，看到這些黃白之物，心跳得比我初次洞房還要厲害。”
頓了頓接著又道：“其實，現在我還是心動得不行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朱瞳眉頭一挑，問道：“李老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裕豐咧著一嘴黃牙，心照不宜地道：“老哥的意思就是按照慣例，抹去個零頭，我們分潤一下，當賺個茶水費，辛苦錢。”
他說的確實是抄家的慣例，上面的人即使知道，只要沒人舉報，且不太過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抄家這種事情，大家都收了好處，是不會有人傻到去舉報自己的。
抄過雜役家的朱瞳也心知肚明，只是沒有抄過官員的家和這麼大一筆錢財，便悄聲問道：“真不會有事吧？”
李裕豐拍著胸脯道：“放心，不會有事的，包我身上吧！一會我把一百二十二兩三文扣下，你是主辦分四成，我是協辦分三成，剩下的三成分給在場的人，這也算是大家的辛苦所得！”
聞言。
朱瞳頓時怒目而視，正氣凜然地大聲呵斥：“哼！李老哥，虧我以為你飽讀聖賢書，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太讓我失望了！”
一聲振聾發聵的怒吼，令李裕豐恍然警醒，連忙慚愧拱手道：“是！是！朱老弟教訓的是，是老哥一時沒控制住貪念，以後絕對不會再犯的了！你就原諒老哥這次吧！”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但要是朱瞳較真舉報到上面，鬧大了就算不丟腦袋，但這身官衣也是保不住了。
朱瞳冷哼道：“捨本逐末，因小失大，乃是小人所為。”
李裕豐連連點頭認錯道：“朱老弟說得對，老哥受教了！”
見對方一臉誠懇道歉，似乎真的認識道了自己的錯誤。
朱瞳笑了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樣，“所以，我們要貪就貪大的，兩萬三千兩我們扣下，剩下的零頭上交國庫留給皇帝老兒。”
“反正一百二十二兩夠陳有為砍兩次頭還可以找錢了，再多給也是浪費！”
李裕豐雙目圓睜：“噫籲嚱！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