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翠蒂聽到這番話稍稍愣了愣。有關於自己身世的真相,她竟然是此刻才知曉。

一開始,自己爺爺和奶奶對自己說的是父母外出打工了,但隨著自己的年齡增長,這個謊言顯然是瞞不住愈來愈聰慧的她了,因此她爺爺奶奶又對自己改口說是自己的父母當年沒法養活自己,迫不得已之下將自己抱給了他們撫養……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親生父母在自己讀大學成年後出現時,自己想著他們當年也有他們的苦衷,因此才會選擇和他們接觸一段時間,之後再依照相處的情況看要不要認他們。

如若自己爺爺將當年的真相告訴了自己的話,那麼自己斷然是不會和他們相處的……但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如果這個選項。

艾絲翠蒂雖然不知道自己爺爺為什麼會在這件事情上對自己選擇了隱瞞,是擔心年幼的她無法接受這一殘酷的真相?還是那兩人接觸了自己的爺爺奶奶,給他們二老留下了還不錯的印象,又或者是向二老賣了慘?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爺爺和奶奶是最愛自己的人……當然了,現在還有克莉婭絲。

一想起那金髮少女的身影,艾絲翠蒂的唇角便微微上揚了幾分。

周圍的環境再度像是被人按下了快進鍵一般,但畫面卻不再侷限於這小小的房間中,而是將少女記憶中的畫面一一展現在了她的眼前,同時也讓那些話語再度鑽進了她的耳朵。

艾絲翠蒂此刻就好像一個旁觀者坐在影院中觀看電影一般,看著那小小的人兒一點一點長大,經歷了奶奶身故後哭的撕心裂肺哭暈在了爺爺的懷中;看著那小小的人兒不小心打碎了瓷碗一臉怯生生地站在一旁,腿腳不便趕來的爺爺並沒有責怪她,而是將她牽到了沒有碎瓷渣的乾淨地板上,詢問她有沒有被劃傷,之後再細心地將地上的碎瓷渣都掃進了垃圾桶中。

在她眼前急速掠過的畫面不僅僅只有她記憶中的畫面,還有以她爺爺為主的畫面,也就是那從血緣上來說算是她父母的二人和自己爺爺交談的畫面。

艾絲翠蒂在心中默默數了數,發現自自己看見的第一幕起到自己臨近參加高考的這十來年裡,那對男女每月都會在自己上學的時間拜訪自己的爺爺,每次都會和自己爺爺閒聊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她看著眼前畫面中那將自己塑造成迫不得已才捨棄自己孩子的男女,唇邊不由噙上了一抹譏諷。如果不是自己知道這二人日後的嘴臉的話,自己恐怕也真信了對方是有苦衷的,現在只想要個補償孩子的機會的父母。

但可惜的是,自己爺爺並不知道,因此才陷入了這二人精心編制了十餘年的謊言中,在自己成年後那二人找上門來自己有些猶豫不決時,對自己說出了那番話:

“乖囡,你也可以跟你爸媽回去住一段時間,如果住不慣的話,就再回爺爺這裡來就是了,你永遠是爺爺的乖囡。”

眼前的畫面緩緩放慢,似乎是要定格在了這一幕一般。

艾絲翠蒂看著眼前那身影已經不再挺拔,但腿腳卻依舊不便的白髮老人,看著對方那又多了幾道皺紋的慈祥臉龐,看著對方臉龐上那不知不覺爬上的淡褐色斑點,目光不由黯淡了幾分。

當時的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如果自己當時能夠想到那兩人如果是真的將自己當做了他們的孩子的話,又怎麼會將把她撫養長大的老人獨自留在那裡呢?

想到這裡,艾絲翠蒂的目光幽邃了幾分。

周圍的畫面再度開始了流動,但流速卻不再像是剛才那般迅速。就好像一部電影一般,此刻電影已經快要到了尾聲,製造這一奇異空間的幕後之人想要給她展現的畫面也快到了終點。

儘管早就經歷過了這些事情,但是當她看見病床上虛弱不堪的老人時還是輕捂住了胸口,那裡有一顆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臟,彷彿被人用力攥著一般,疼得她緩不過氣來。

病房的門被人推了開來,一道風塵僕僕火急火燎但卻因為家教刻意壓低了腳步的身影從病房外小跑著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了病床上那一虛弱的似乎連睜開眼皮都是奢望的老人跟前。

“爺爺……”

少女那哽咽的嗓音伴隨著陣陣低泣聲傳入了老人的耳中。老人的眼皮動了動,很想睜開雙眼看看自己的乖囡,但卻始終沒有成功。

老人枯槁佈滿褐色斑點的右手僅抬離了潔白如雪的床面一兩厘米,便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抬高几分。

低低抽泣的少女注意了老人的這一微弱舉動,雙手輕輕將老人的手握在了手心中,清秀的小臉上唇角抖了抖,似乎是想給自己的爺爺擠出一個笑臉,但最終唇角還是止不住的往下墜去,彷彿輕柔的羽毛被地心引力牽引著一般。

“爺爺,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是我呀!蘇芊憶,爺爺你最喜歡的乖囡了……”

少女費盡心思地想要掩飾住話語中的低泣哽咽,但卻未能如願。

病床上的老人很是微弱地勾了勾尾指,在少女的掌心中留下了一道很淺很淺的痕跡,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嘴中傳出:

“乖…囡啊…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沒什麼大…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你…沒必要…這麼遠回來的……學業為重啊……”

“都住院了,這還叫沒什麼大礙啊?”

少女的淚水如同積雨雲中的雨水一般,稍一引動便止不住向地面墜去。

滴答……滴答……

一顆顆淚珠滴落在手背上,濺起了些許細小的水沫。晶瑩剔透的水珠在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折射下顯得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乖…囡,別哭…爺爺可是…答應了你…奶奶,不會…讓你哭的……”

病床上的老人不知怎的,原本很是沉重費力的眼皮在此刻很是輕鬆便睜了開來。

不再明亮有些渾濁的目光落在了病床旁的少女身上,老人輕輕將自己的手從少女的掌心中抽離出來,輕落在了蹲在病床旁的少女頭頂,臉上的笑容很是慈祥。

“真是可惜啊,爺爺年齡大了,看不見你找到物件的那天了……”

“爺爺,你說話清晰了!”病床旁的少女先是欣喜,聽到自家爺爺的那番話後小嘴微撅,頗有些氣憤地道:“爺爺你說什麼呢!你可是會長命百歲的人誒!怎麼會看不見我找到物件的那天呢?!”

“乖囡啊,找物件一定要慎重一點,先不提不能違法亂紀這一硬性要求,一定要找一個愛你的,同時也要是你喜歡的……一時找不到也不要急,千萬不要因為旁人的目光委屈了自己……”

老人似乎沒有聽見少女那看似是氣憤不悅,但實際是撒嬌的話語。他微微抬起了腦袋,看向了少女身後的一處空無一物的空間,目光似乎在這一刻穿越了空間和時間,臉上的皺紋因為笑容而舒展了開來。

“哦,對了,如果乖囡你喜歡的人和你一樣也是女生的話,只要她對你好,你也喜歡她,那麼爺爺是肯定會祝福你們的……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古板的老古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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