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2000年結束，2001年的春節快速到來了。
這一切，如夢如幻。
快的讓查曉晴懷疑，上一刻明明在買紅茶和大家慶祝自己得了優秀員工，怎麼這一刻就到了過年？
這個電子廠的一切都是緩慢的。
是的，它沒有邊上的某星電機廠紅火。人家，正當年。
那個廠慶祝的紅燈籠早一個月前就掛出去了。難不成，是那個廠的後勤急著回家過年？
到了查曉晴所在的這個電子有限公司，一切都慢成了龜速。
春節前十天掛大紅的布燈籠；發年終津貼。
是的，你沒看錯。
不過，你想錯了。
他們發歸發，一個年終獎分三次發。
年前隨工資發一次，年後隨工資再發一次，第三次也是隨工資發。
這樣的結果是，有些想換工作的，如果在發的那天不在職，對不起，你應得的這份年終津貼沒有了。
是的，就是沒有了。
這就是資本家的尿性。
不然，留不住人。
大多數人都是選擇在年後換工作的。
習慣了，也就習慣了。
電子廠的管理層是反向操作的。
看著紅燈籠掛上，員工陸續離廠，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車間小俊問查曉晴：“查姐，你真的不去我家看看？我父母很熱情的，會買許多年貨，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那是不是得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回家？”
“不是，就是女朋友也行啊。”
“下次吧。”
小俊：“可是，查姐，救救我行嘛？就當幫幫忙，我父母在家給我安排的相親，我真的躲不過去了。”
“我不想用自己的幸福挽救別人，我不是觀世間菩薩。”
“好，算你狠，那我真回家了。我們車間下週就要盤點了，我休的年假，早點回家了。”
是的，接下來，小俊回家了。
回家了，就和死了一樣，不打電話，也不發簡訊了。
唉，又是一個靠不住的男人。
王自立來辭行：“查姐，你喜歡吃什麼，我春節後帶給你。”
“你也要回家了嗎？”
“是啊，我請的相親假，我老大準了。我們那個組有在這邊過年的，他們把工作接了。”
“一路順風。”
“好的，查姐，年後見。”
這小子，拉著行李箱，就像屎殼郎搬家一樣，滾蛋了。
看著越來越空的Y2職員宿舍，說句話都有迴音。
現在，日常工作也沒了，只要值班就行。
看自考的書，或是看言情小說，都行，晚上沒人打擾。
一個人，太自在了。
不過，卻睡不著了。
不為什麼，只是沒有安全感。
圖書館是個例外，是員工關係主管。他們那個組的人，為了加班費，出的郵件是這樣的名頭：為了豐富員工春節生活，我們員工關係組特地外聘人員全天候值班，圖書館全天開放。
是啊，錢多的他們的人都掙不過來了。
就這，有外聘的保安，或是別的部門的，教一下就會，十分鐘內就能學會。
你說，這後勤的工作還有什麼難度可言？
可笑！
胡敏新過來打招呼：“查姐，新年好。”
“現在還早，春節還有幾天。你不回家過年？”
“春節還早是不假，可公曆現在都到2001年了，你看看你桌面上的檯曆。你想我回家過年嗎？”
是的，這是他們後勤組唯一分到的福利。
這不是花錢買的，是供應商印的，因為每頁都有他們公司的名字。
這一本桌面的檯曆又花不了多少錢。
不過，那些好的，或是印刷精面的，早被人挑選過了。查曉晴這本，還算不錯，紙質硬，適合擺在Y2值班處。
“我？你想回就回啊。春節，和父母團聚一下，為什麼不回呢？我是太遠，不能回。我父母說了，讓我把回家的路費寄回去，他們改善一下生活就行了，人就不必回家了。”查曉晴滿嘴的苦澀。
是的，這是她父母的原話。
不是騙你，是真的。
“真這麼說？”
“對啊。他們說，想他們了，就打村裡人家的座機電話。他們接一分鐘要1毛錢，打1分鐘要3毛錢，讓我打回去，他們沒錢打過來。”
阿新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拿了你那麼多錢，怎麼會沒錢打電話？是不是進了他們腰包的錢都是他們的？你的也是他們的？”
“對啊。我父母的話說，你一個保安，在外面坐著上班，世上哪有這麼好的工作？要是還有比這更好的工作的話，好就是睡著掙錢了。我怕他們不知道房管，說的是保安。房管，怕他們和村裡鄉親亂想。”
阿新：“唉，你們父母也真是，怕兒女過的不好，又怕兒女開路虎。真的是服了他們了。放心，你不孤單，我陪你過年。”
“你不回家嗎？真的，我在這兒上班，真的很好，你不用為了我這樣。”
“小傻瓜，我一方面是陪你，一方面我還在圖書館兼職。你放心了，我也在賺錢。不過，到大年初六時，我們一起去另一個鎮，去和我父母他們一起吃個飯。你是我在這兒最好的朋友，他們可想見你了。”
查曉晴：“還有誰？”
“我哥哥啊。我哥的工廠今年賺了30多萬，我父母想讓我去我哥的廠裡當銷售。我看能不能讓你去。”
“我是一個悶葫蘆，見人開不了口的，我不喜歡銷售。”
“沒事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點就夠了。放心，他們不會嫌棄你的。我父母也沒有太好的工作，都是在外奮鬥。我們各有各的工作，不會指望一個人。所以，你看，都是分散在各處。這次，我們過我哥那邊去，他請客。”
查曉晴不解：“你們大年三十晚上都不吃團圓飯嗎？”
“那就是意思一下，大年三十我們互打發個簡訊，打個電話就行了。至於團圓飯，哪天吃不一樣？我和我父母都是過年在各自的工廠值班的角色。我父母說了，不懂得賺錢的人才是傻子。”
“我去，天下不僅有我那樣的父母，還有你這樣的父母，太奇葩了。”
查曉晴像看到外星人一樣，第一次被人改變觀念。
“是的，我這樣的父母也是真的。我們各管各的錢。往年，我們生活貧窮時，都在元宵節後才過年的。現在好了，在兩節中間。家裡的幾畝薄田租出去了，一家人在外掙錢。錢在外面，不在老家。這是我父母的口頭禪。”
“阿新，有你父母這樣的父母真好。”
“真的嗎？其實，只要你上了我們家戶口本，他們也是你的父母——”阿新一臉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