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屋裡的窗戶沒有關，師兄弟倆躺在床上看星星。
“師弟啊，過幾天師兄要出一趟遠門。”
“去哪兒？”
“不知道，商號還沒通知，應該挺遠的。”
“那師兄路上小心點。”
楊懷安側過頭，看向一旁的小傢伙。
怎麼回事，平常不是都離不了他麼？
“你不想跟我去嗎？”
王無疾看都不看他，理所當然道：“我一個小孩子又幫不上忙，跟著去做什麼？”
“呃...”
楊懷安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原本想帶著他一起去的，怕他待在新環境裡不適應。
看來，小傢伙適應能力挺強的...
沉默許久，王無疾突然翻身過來，趴在床上期盼的盯著楊懷安。
“師兄，你回來的時候，再買幾塊桂花糕好不好，妞妞可喜歡吃了。”
傍晚那幾塊桂花糕，楊懷安給王大姐拿了兩塊。
她沒吃，都給小閨女吃了。
王無疾那兩塊，他自已吃了一塊，剩下的一塊也給了妞妞。
“哦哦，好。”
楊懷安一愣，連忙答應下來。
師弟很喜歡和妞妞一起玩，這他就放心了。
以後他出門的時候，可以拜託王大姐一起照顧師弟。
得到滿意的答案，王無疾高興地打了個滾。
“好啦，趕緊睡覺吧。晚睡的小孩是不乖的，小心妞妞不跟你玩了。”
摸了摸師弟的額頭，楊懷安給他蓋上被子。
秋夜裡霜寒露重，稍不注意的話會著涼。
王無疾一腳踢開被子，抱著楊懷安的胳膊央求道：“師兄，你要記得買，千萬千萬不要忘了哦！”
“知道啦知道啦，你可消停點吧。
我怎麼就沒見過你這麼關心過我呢？”楊懷安開玩笑似的說道。
“這不一樣啊。”
暗夜裡，王無疾的雙眼透出睿智的光芒。
他幽幽地說道：“小孩子才需要被照顧呵護，大人自已就可以照顧自已。
師兄是大人了，不僅要自已照顧自已，還得有自已的朋友。
妞妞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師兄你沒有好朋友嗎？”
無語。
楊懷安沉默了很久很久。
師弟好像講的有點道理，但又有點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
“師兄困了，明天要早起，先睡了。”
楊懷安翻過身，不是很想講話。
在這個世界裡，他似乎沒什麼朋友。
不知道秦峰算不算？
上次建康城一役，秦峰被家裡人帶回去了。
也是那時才知曉，他真的是藏劍山莊的少莊主。
這小子還真沒有吹牛。
等等。
好像忘了什麼？
楊懷安猛地睜開雙眼，懊惱的拍了自已一巴掌。
天殺的，他竟然忘了叫秦峰還錢！
大周這麼大，也不知何日能再遇見。這錢，也不知猴年馬月能要到了。
真該死啊！
唉，人生如此多艱！
所以說，睡覺的時候千萬不能思考，會睡不著覺的。
“師弟，你再預感一下，看看師兄明天出門有沒有啥風險？”這是楊懷安的每日一問。
師弟有預知危險的能力，不用白不用。雖然也時準時不準的，但好過沒有。
“師弟？”
大概是白天玩累了，師弟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楊懷安慨嘆一句，將薄被子往上提了提。
剛剛好像起風了，總覺得心口位置有點冷。
......
一大早，東來商號的院子裡擠滿了人。
東家坐在官帽椅上，自顧自的喝著茶。
楊懷安揹著包裹擠在人堆裡，時不時踮起腳尖往前看。
護衛隊的人，大多有武藝在身，各個身高體壯。
就他這七尺五寸的身高，混在其中確實不起眼。
不過楊懷安並沒有自慚形穢，他才剛滿十六歲，還可以繼續長高的。
再說了，長得高就一定武力值高？
不得不說，在場的所有人，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沒錯，是所有人！
這一點，他在剛剛集合的時候，就已經粗略估算過了。
唯一能有點看頭的，是護衛隊的隊長。
以他散發的氣息來看，應該有黃階巔峰的實力。
指節粗大布滿老繭，身高體長孔武有力。
地階之下，武修的戰鬥能力遠超一般的修行者。
比如符師、陣法師、幻術師、靈覺師等等。
同樣的修為，武修比其餘修行者要強得多。
但楊懷安不在此列。
他是傳統劍修，走得是劍意修行的道路。
講究的就是個以意馭劍，身劍合一。
劍法、心法、身法缺一不可，且要融會貫通。
這一類修士，往往攻擊力強大，但自身肉體較武者稍顯薄弱。
若以綜合實力考究，地階之下的修士，武者與劍修不分伯仲，其餘略次之。
至於地階之上，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當時師父走得早，他還沒來得及問。
“咳咳。”
隨著東家一聲輕咳，偌大的院子裡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所有人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由此可見，東家平日裡是個很有威信的人。
“出行在即，覃某就不多說什麼了，祝願各位此行一切順利，平安歸來。
吳隊長，你來給他們安排吧。”
“是！”吳隊長恭聲應道。
他快走兩步，轉過身面對眾人，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商號。
“我叫吳大德，你們可以叫我吳隊長！
你們當中有好幾個新人，有的甚至從未做過護衛...”
不知道是不是楊懷安的錯覺，他總覺得隊長的視線老是有意無意的掃過他。
“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聽命令列事！
這一趟路途遙遠，需要往返邊境，有多危險你們自已心裡清楚。
一天一兩銀子，可不是那麼好賺的。
若是有不聽指揮，搗亂隊伍秩序的，我會立刻將他踢出隊伍。
到時候客死異國他鄉，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而且，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
基本上，每一趟出行，都有人或傷或殘或死！
我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有命掙錢也得有命花！
怕死的，現在就可以退出！
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嗯！現在原地休息，一刻鐘後出發！”
現場沒有一個人退出，這點讓吳隊長很滿意。
他點點頭，轉身彎腰與東家說話：“東家，您還有啥要吩咐的嗎？”
東家站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儘量把他們都帶回來。”
“是！”
吳大德轟然應諾。
他與普通護衛不同，自小就長在覃家，早把自已當作覃家人。
覃家商號裡的護衛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大多都與商號有關聯，要麼連著親，要麼就是街坊鄰里。
他當然得想方設法的，把人平平安安帶回來。
隊伍裡新進六人，其餘五人都是他自已選的，除了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吳大德指了指楊懷安道：“那小子，你跟我來。”
楊懷安一怔，旋即快步跟上去。
不卑不亢地說道：“隊長，您找我？”
吳大德沒回答，帶著他繞到遠離人群的角落裡。
到了角落裡也不說話，就上上下下打量著楊懷安。
楊懷安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差點沒忍住要給他來一劍。
許久後，吳大德面色古怪地說道：“以我的標準來講，你是不適合待在護衛隊裡的。
可東家既然把你留下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其他的我也不多說。
這一路，你就跟在我旁邊。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明白嗎？”
“呃，明白。”
楊懷安撓撓頭，並不是很懂。
其實他也不想懂，只要別人不來招惹他就行。
他之所以選擇做商號護衛，不僅僅是為了錢。
也是為了長見識，更是為了磨練自已。
能跟著護衛隊走南闖北，總好過自已孤身一人，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在修為達到地階之前，他不準備再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