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樂走到李元身邊,什麼也沒有說,抱著他的胳膊,腦袋靠在肩膀上,傻傻的笑。
一夜無話,一大早李元便趕到了廢品站。
“你小子這是有事?”,宋叔笑道。
“剛搬新家,帶您去認認門,等您退休了就直接住過去”。
“怎麼個意思,錢多燒的?”
“呵呵,我辭職了,現在單幹,找個大點的院子,東西也能侍弄開”。
宋叔眼露驚訝,“他們居然放你離開,真是新鮮事”。
“走吧,去看看”。
宋叔帶頭走出門房,“小馬,我出去一趟,等會兒你和站長說一聲”。
“宋叔,您還是親自和站長說吧,不然又找您茬”。
宋叔眼睛一瞪,沒有說話。
“行,行,您忙您的,我帶話給站長”。
李元支起腳踏車,宋叔坐好後,李元腳下用力,腳踏車順利前行。
“怎麼個意思,新來的站長針對您”,李元好奇問。
“也沒什麼,年輕氣盛,想掌控一地,都會盯著老人下手”
“您也是,曾鵬多次讓你回去,你都不回去”。
“我文化低,年齡大,上次我就把它當最後一次任務了。
去部裡幹什麼,養老啊?
待廢品站挺好,一個人,清淨。
等退休了,就回老家等死”。
“老家不是沒親人了,回去幹什麼?”
“葉落歸根”。
“行了,別犟,哪天不想幹了,就到我家,我養你老”。
“哼!”
二人一路上鬥嘴,不久便到了新家。
宋叔站在門口看了長久,然後跟著走入院門。
敲門後,楊婷看到宋叔,自是一番問候。
“楊婷,你忙你的,我帶叔轉轉”。
“那行,我去準備午飯的材料”。
說完,她開心地進了內院。
“叔,我給你介紹介紹”
“這裡是我的工作間”。
“這是庫房,現在放了一些老物件”。
“這是書房和陳列室,這些都是我十幾年收集的老物件”。
“這是客房”。
“我住這間,東邊這間三個小傢伙住”。
“西邊這間,是留給你的”。
一路上,宋叔沒有說話,等說到西屋時,他才開口道:“我不住”。
以李元的敏銳感知,知道宋叔為什麼沉默。
“知道我這幾個月在做什麼嗎?”
李元沒等老頭回答,接著道:“我把設計和改進了十年的渦扇發動機送給了軍方,現在又接了一個任務。
它將在這個院裡完成設計”。
宋叔震驚的看著李元,“你真送了”。
他知道李元這十幾年在做什麼,平時也打過下手,他知道那個東西的價值。
李元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是啊,條件是他們以後給我提供繼續研究的材料”。
“送得好啊!”
宋叔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跑出垂花門,看著倒座房。
轉頭看向跟出來的李元,“在這個勞什子門、牆和倒座房之間搭一個棚子,這樣工作場所大一點。
不過還是顯得小,大一點物件就擺弄不開。
要不你再回去當廢品站站長,我繼續給你看門,哪裡夠咱爺們倆折騰”。
李元看著興奮的宋叔,心裡有點堵。
努力平復了一下心境。
“叔,國家政策變了,要改革開放,以後一切向錢看。
人心也會大變,大部分人會成為金錢的奴隸。
廢品站很快就會消失,我再也回不去了”。
二人突然全都陷入沈默。
稍頃,李元悠悠說道:“離開廢品站,我去了國家半導體實驗室。
在那裡,大部分時間,我除了開會,就是寫報告。
整整兩年,沒有真正做過一個專案。
一個專案剛立項,沒幹多久,馬上就被叫停,然後再重新構思方案。
如此迴圈往復兩年,我受不了才辭職的。
然後就用一個木雕換了這處院子,作為我以後的工作場所。
您是知道我的,只要給我時間,一定能做出一些不差的東西”。
“這是對人才的浪費,這是犯罪,我去著曾鵬”。
宋叔氣呼呼就要往外走,李元一把拉住。
“叔,曾鵬找過我,是我堅持不去任何研究所的”。
“為什麼?人多力量大,你渾身是鐵,能打多少釘子?”
“您說的沒錯,這幾年我先打基礎,等時機成熟,我就成立公司。
到時,我會建一個全國最大的實驗室,先把半導體技術搞起來。
我有信心,和世界強國掰掰手腕”。
“你只要去研究所,想要多少人,想要多少錢,國家都會支援你的”。
“叔時代變了,去了研究所,幹什麼並不由我。我需要自己掌控研究方向,而不是跟著一堆指揮棒走”。
宋叔慢慢沉默下去,不久抬頭看向李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臭小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去,把我的行李帶回來,以後就住你這裡了”。
“您不是要回老家嗎?”
“滾”。
李元笑著離開。
交道口廢品站,李元身前站著一個30多歲的青年,姓武,看起來挺精神。
“啊,是李元同志啊,我知道你,你這是?”
“我來幫宋叔搬行李”,李元笑著遞上一支菸。
對方接過一看,見是大前門,笑笑,夾在耳朵上,從上衣兜掏出一盒中華。
“來,抽我的”。
李元微微一笑,接過中華煙,替雙方點燃。
“老宋差不多再有1年多就退休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年輕鬧革命落了一身傷,現在有點堅持不住了,我接回去養養身體”,李元的話不鹹不淡。
“哎呀,當年鬧革命的人可真是多,大部分還是堅持在一線。
我看老宋身子骨還算硬朗,其實還是可以堅持到退休的。你說呢?”武站長笑看著李元。
李元深吸一口煙,衝著他的臉噴去,然後把煙丟在地上,用力踩滅。
對方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煙,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李元。
“東西我帶走了,你可以進來看著”,李元轉身走進門房。
“不用,反正都是一些破爛”,他轉身回到辦公樓。
李元把被褥、衣服、一些零碎分幾次放到門口的板車上,然後回去用念力掃了一遍,沒有什麼遺漏,走出門房。
在門口再次遇到武站長,李元停下腳步,想看看他鬧什麼么蛾子。
他笑了笑,遞過一張紙,“這是提前退休證明,別認為我不懂得尊重老前輩”。
李元愣怔了一下,笑著接過,“算你是個爺們”。
心中為這個小子慶幸,再晚點,估計就要大病一場。
“嘿嘿,這份檔案我跑了幾個單位,終於辦下來了”。
1978刊發104號檔案規定:
一、從事井下、高溫、低溫、高空、特別繁重體力勞動或者其他有害身體健康工作並達到規定年限的,男滿55週歲,女滿45週歲;
二、男滿50週歲,女滿45週歲,因病或者非因工緻殘,經設區的市市級以上勞動能力鑑定委員會確認,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的。
“正式認識一下,我叫李元,現在無業”。
“我叫武文斌,老爺子起的”。
二人握握手,互道保重,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