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秦陽的生拉硬拽下,曹無憂勉強做完了還算正式的就任隊長演說,匆忙下臺。

酒足飯飽之後,軒轅曦和丈菊先回去了,準備明天再去大相國寺的戰前物資。

秦陽和曹無憂則一起坐在酒館門口的臺階上看星星,吹牛放屁。

“小草,你從哪來啊。”

秦陽喝著酒,問道。

“紫陽城。”曹無憂回。

“哦?”秦陽眉毛一挑,“好地方啊,本大爺聽說你們那有個萊恩伯爵,人是相當的好啊。”

“萊恩伯爵,已經死了。”曹無憂沉默半晌,靜靜說道。

“啊?”秦陽吃驚道,“怎麼回事?”

曹無憂就大致把對軒轅曦說過的話又對他複述了一遍。

聽完,秦陽把喝完的酒壺重重的摔在地上,痛罵道:

“媽的,這些王公貴人們就沒一個好鳥兒!等本大爺功成名就了,非得狠狠收拾他們不可。”

說完,他似有所想,偷偷瞥了一眼曹無憂的神色後,又補充了一句。

“阿曦是個好人。”

曹無憂點點頭,善意笑笑。

“你有夢想嗎?小草。”

秦陽哈出口潔白酒氣,再度發問。

曹無憂拿起身旁所剩不多的酒壺,悶了一口。

“有啊,誰沒有夢想。”

其實他不大喜歡喝酒,也沒怎麼喝過酒。不過看秦陽蠻喜歡,他也就捨命陪君子了。

“是什麼?”秦陽好奇道。

“額,大機率是找個好工作,不能那麼累也有錢拿那種,然後混吃等死吧。”

曹無憂想了想,輕輕說道。

許是也被自己這井底之蛙的理想逗樂了,他眯起眼,蔚然一笑。

秦陽卻十分捧場,右手給曹無憂豎了個大大的拇指,咧著嘴笑,露出一口亮潔的大白牙。

“可以啊,真是不錯的理想。”

曹無憂抿口酒,沒應聲。

“你呢?”他問。

“本大爺嘛,理想可就大了。”秦陽驕傲的拍拍胸口,“本大爺要打出一片大大的江山,封王拜相,名垂青史那種。”

“然後呢?”

“然後衣錦還鄉唄,陣仗要多大有多大,讓十里八鄉的老表們都來看看。本大爺家出了這麼個大英雄,哈哈哈。”

說到最後,秦陽朗聲大笑,好似那副氣派的場景就在眼皮子底下。

“那如果沒做到呢?”曹無憂低聲問道。

秦陽一愣,隨即灑脫道。

“沒做到就沒做到唄,沒做到就不回去了。不是有句詩說得好嘛,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我奶奶從小跟我講,男人就要幹出一番事業,我當初出來,家鄉人都說我奶奶養了個好孫子,走出去了,有出息了。要是沒做出點成績,哪有臉皮子回去。叫街坊鄰居們笑話嗎?”

“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奶奶只是想你多陪陪她。”曹無憂說。

“當然想過。”秦陽笑眯起眼,滿是溫柔,“可是不能這樣的。”

他搖搖頭,輕輕拒絕,眼底竟有幾分傷感。

“我小時候,家裡窮,親孃跟人跑了,我爹也是破爛戶,吃喝嫖賭,沒兩年就死在了賭場。只有我奶,一個甲子之年的老人家,挨家挨戶的討生活,一點一點的把我拉扯大,辛苦的要死。”

秦陽少有的把稱呼換成了我,他低頭下,嗓音低沉,曹無憂只能看到黑色陰影下瘦削的下巴。

“農村人嘛,嘴巴刁,那些老孃們喜歡嚼舌根子,背後偷偷罵我野種,連帶著他們的兒孫也跟著這麼罵,說我是沒人要的乞丐。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心裡氣不過,就跟他們打了一架。”

曹無憂靜靜的抿著酒,不說話,他大致能體會到秦陽的感受,他也有過類似秦陽的遭遇,也自然清楚知道秦陽這麼做會迎來的結局。

“那幫老東西合起夥來上門問罪,說要我們家賠償他們家孩子的損失。”

秦陽扭著頭,衝著曹無憂笑,好像在說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們四個人沒揍過我一個,還要我賠償道歉。真是好笑。”

“他們那邊七八個男人,上門來要個公道,擺明了就是欺負你。我奶奶沒有辦法,只能給人磕頭道歉。我被其中一個小孩的老爹拎著,狠狠的甩了兩個耳光。我奶想護,但她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哪是幾個成年壯漢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被揍得滿臉鮮血。最後,為了避免我被打死,我奶沒辦法,把我們家最後的一畝地抵給人家了。自那以後,我們家更加拮据,只能靠乞討過活了。”

曹無憂插嘴道“他們來的目的就是這個而已。”

“我知道。”秦陽淡然回道,“從那天之後我就想明白了。我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站在他們所有人的頭上,叫他們也嚐嚐什麼叫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不想再看我奶一個人默默抹淚了。”

他眼角餘光瞅見曹無憂還沒喝完的燒酒,一把擄過,猛猛灌了兩口。

他早就看出來,曹無憂不喜歡喝酒,只是陪他罷了。

曹無憂也不介意,兀自念道。

“後來吃那麼多苦,也不後悔?”

他了解過秦陽,他在南宮家那段日子,不僅僅是難熬而已,簡直都稱得上是一條呼來喝去的家犬了。

他這樣中二驕傲的人,沒理由,也不應該受這種委屈。

“不後悔。”秦陽道,“南宮家的人帶我來走時,是我第一次見那幫老東西對我奶畢恭畢敬。那時候我就決定,哪怕死在外面也無所謂了。”

“有骨氣。”曹無憂讚揚道。

“哈哈,還好吧。”秦陽爽朗一笑,“所以本大爺一定會出人頭地,成為一等一的大英雄。叫天底下人都看看,我奶放棄那麼多東西,吃那麼多苦,是有意義的!才沒有白費!”

他用力揮揮拳,眉目間神采飛揚。

曹無憂複雜的看著信誓旦旦的秦陽,有些羨慕。

“你這種幹勁,真不錯。”

“那當然。”秦陽笑道,“我奶沒讀過書,小時候就喜歡拿那種街邊小孩子不要的話本,拿來跟我講故事。本大爺從小可就是在英雄救美,快意江湖的主角陪伴下長大的,才不會懼怕任何艱難險阻!”

秦陽,永遠都會是那個朝氣磅礴的秦陽。

“我小時候,跟你不太一樣。”

作為禮尚往來,曹無憂也講述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爹媽是誰,小時候是被一個窮老頭撿回去的。當個免費勞動力。給自己留個後吧。”

“那老頭對我不大好,經常打我,還想叫我跟他一起姓鍾,叫鍾玉,跟他名字鍾瑜很像。但我不願意,我給自己偷偷改了個名字,叫曹無憂。我看書上說,無憂意味著沒有憂愁,我那時候由衷希望自己能過上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老頭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怒不可遏,是這麼說吧?把我吊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上,拿鞭子抽了我三個時辰。我當時真以為自己要死了,頭都昏沉的不行,但最後還是被老頭拉回家裡去,養了半個月,又被逼著下地幹活了。”

“所以,我很羨慕你啊。”

曹無憂輕輕嘆息。

“能有一個愛你的人,有愛,真的很了不起。”

他笑的哀傷。

秦陽心皺的一緊,往曹無憂方向挪了挪,拍了拍他的肩膀。

“後來老頭死了,死在食物中毒下。我原本因為自己的好日子來了,終於可以不用每天被毒打了,可萬萬沒想到,老頭死後,真正的絕望才悄然來臨。”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那些人去你家的目的嗎?因為我也經歷過類似的事。窮苦的人,就是有吃絕戶的習慣。只是我家鄉那些人,做的更狠,也更決絕。他們甚至沒帶看我一眼,就當著我面,進了老頭的房子,拿著一紙書文,說老頭沒有我的領養程式。老頭的房子和土地並不屬於我,把我趕了出去。老頭的家產也就此充公。”

“我那時候和你一樣不服氣,想上訴,去告縣衙,可是根本沒有用啊。”

曹無憂嘴角彎彎,儘管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他們拿著王朝的律令條例殺人,有理有據,我這窮苦孤兒,無權無勢,申冤都不知道怎麼申,如何申。”

“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我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想老頭了。哈哈,真是諷刺,以前你所最為厭棄的,居然是自己唯一擁有的。”

“我沒辦法,就只能撿百家飯吃。一開始我還蠻有骨氣,想著要靠自己。可是那個冬天太冷了。我被凍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準備了很多茅草,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到最後我被凍得急眼了,身上,眉毛上,全是冰稜子,就跑去隔壁家門口,蹭人家門板,使勁蹭,翻來覆去的蹭,以求那麼一點點熱氣。”

“沒人幫你嗎?”秦陽問。

“沒有呀。”曹無憂輕笑道,一如秦陽之前。

似乎一切經受過苦難的人們,在回憶起曾經時,就只剩無可奈何的笑了。

“老天沒眼,我那天還是活了下來,靠著一處貴人家裡的狗窩,那大狗很乖,沒咬我,是個好狗。我就這麼縮著,小小的,抱著那個狗,活了下來。”

曹無憂雙手比劃著,勾勒出一個小小的孩童。

“後來我就知道了,什麼錘子的自尊傲骨,啥也沒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得活,我一定要活,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活,可就是不甘心。我開始挨家挨戶的磕頭祈禱,額頭都磕出血來。一些家庭覺著我小孩子可憐,就分我些衣服吃食,我就靠這些一直活到十四歲。”

“十四歲之後,容貌變化大了,他們就不再想以前那樣肯給我東西了。老頭生前好逸惡勞,愛佔小便宜,與周圍鄰居關係不好。恨屋及烏,大家本來就看我不太友善。十四歲之後,更是如此。他們都說我是一等一的懶漢子,盡得老頭子真傳,有手有腳的,不去打工,整天就想著不勞而獲從別人那撈飯吃。”

“可是我打了啊。我真的打了。”

曹無憂不斷嘀咕道,眼眶紅紅的。

“府邸裡的貴人們本來工錢給的就少,我能做的也不多,見我是個小孩,剋扣的就更多了。那時候我根本沒有什麼喜怒哀樂,渾身上下,唯一的感覺就是餓。我最喜歡去街角的黃屠夫家幹活,因為在他們家幹活,中午的大白饅頭,是管夠的。那是我難得為數不多能吃飽飯的機會。”

“但是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後來還真給我找到一條能吃白食的好路子。”

“什麼?”秦陽好奇問道。

“城西的老爺們,經常舉辦宴會,三天兩頭就搞一次,每一次,都會剩下很多吃食。倒在泔水桶裡面,抬出來,餵狗吃。”

“你不知道,大豆陪冬棗,有豬肝滋味,西紅柿加飯菜湯汁,好似在吃甜絲絲的大白饅頭。這都是我那時候扒泔水桶扒出來的秘訣。”

秦陽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曹無憂說的吃白食,竟然是與狗爭食,他一條腿抬起,撐著下巴,頓感憂愁。

“這些事,你跟曦姐說過嗎?”

曹無憂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說道。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腦子有病。”

“哎,那為什麼跟我說。”秦陽問。

“不是你先說的嗎?”曹無憂無語吐槽,“你先說的你小時候多苦多苦,我這不是為了安慰你,才也談起小時候了嗎?”

秦陽尷尬的低下了頭。

他沒好意思說,其實他一開始說自己小時候的事,也是希望能激勵下曹無憂,讓他振作點,他剛剛看曹無憂酒席上始終沉默寡言,還以為他在為第一次夜探大相國寺的失敗難過,想透過這種方式,叫他別因為這一次的失敗鬱鬱寡歡的。

沒想到弄巧成拙,最後反倒成了曹無憂安慰自己了。

“為什麼,會相信我,跟我說這些。”

秦陽猶豫問道。

曹無憂可是連姓名都下意識隱藏的人物,在今天之前,大家關係雖也還不錯,但也沒好到互相展示傷口的地步。他沒明白,自己性格豁達,不大在意這些也就算了,為什麼曹無憂也會突然就決定把這些小時候的秘辛告訴他。

他沒懷疑曹無憂騙他,他能感知到,曹無憂說話時身上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意味,不是能偽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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