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上,作為陸家家主的陸壓今日可是累了個夠嗆。什麼青家聖子,白家神女什麼的,往日裡認識的,不認識的,今日全來了。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不遠萬里前來慶賀,於情於理,自己這位主人公的父親也該出來陪人說倆句話。面子是真有面子,可累也是真的累,今日,他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令郎真乃人傑也了。

好在,這繁瑣的事,馬上就要結束了。只是不知道,往日裡自己那幾乎不近人情的獨子,面對這麼多人,不知道會不會不適應。陸壓頗為有些擔心。

正這麼想著,會場遠處的小道上,一位身穿白色道袍,腰戴青松玉墜,手持法扇,頭插玉簪的俊逸少年郎,逐步走向了會場。

或許有些人生來便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在陸家神子出現的一瞬間,嘈雜的會場一下子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這位宛如天神下凡的少年。此刻,無論是下人還是王侯,在陸升的照耀下,都不自覺得自慚形穢。如同螢火與皓月之差!

陸升不緊不慢的走著,雙手隨意擺動,臉上帶著謙遜的笑意,可眼睛裡,卻是凍煞魂魄的寒霜。他揮手喚來身邊的下人,金口慢吐:

“鐵錘呢?怎麼不見得他人?”

在這一句話出口之後,會場的氣氛頓時一洩,霎時間,無數的讚美問好之聲淹沒了陸升。而在此之前,彷彿只要他不開口,在場的眾人,便無人敢作聲!

陸升溫柔笑笑,抬手示意,嘈雜的聲音又逐漸平息下來,他挨個同各位仙家王侯打過招呼,這些人他都在拜帖裡瞭解過,不會失了禮數。待到眾人散開,他眼眸低轉,又看向了先前那位下人,詢問之前的疑問。在他成人禮這天,鐵錘卻獨獨不在會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知道,因為鐵錘天生呆傻的緣故,不止府裡,許多對陸家虎視眈眈的勢力都對他頗為不滿。畢竟有這麼個笨侍衛在,許多別有深意的示好或試探根本進不了陸升的身,只剛到鐵錘這,就被大字不識一個的壯碩漢子一棒打死了,而理由也只有一個:少爺不喜歡,別煩少爺!倘若今天真是有人動了什麼歪心思,刻意想讓他在今天失蹤,可別怪他不識抬舉,在這難得一遇的慶典上動真火。

下人趕忙拍拍身子,嚥了口唾沫,尊敬回應道:“稟報少家主,鐵錘侍衛剛剛還在這裡,不過聽人說好像是要為少家主準備什麼驚喜,就先退下了。”

“驚喜嗎?”

陸升摸了摸鼻子,只要不是失蹤就好,他也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以鐵錘的性子,怕不是會弄巧成拙。

想到這,他輕笑幾聲,一時之間竟有些期待起來,畢竟以往鐵錘也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只是最後往往都是弊大於利,例如例如給自己做百雞宴結果後廚起大火,刻雕像庭院裂下去一大塊之類的,搞得府裡怨聲載道的,自己也連帶著捱罵。這次得先想個能妥善解決的後手,免得鐵錘到時候挨罰。今日不同往日,今日要是出了狀況,鐵錘捱得絕不會輕。想到這,他拍了拍身旁的下人。開口說道:

“這樣嗎?我知道了。勞煩你去知會家主一聲,我叫鐵錘準備了些娛樂措施,一會無論發生什麼,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下人頓感一陣受寵若驚。這可是少家主的親口吩咐啊,少主常年在後院不問世事,一心修道,不知道陸家多少人殫精竭慮的想跟少家主說句話都做不到,而自己竟有幸被少家主親自吩咐做事,這可是難得的混印象的機會。年紀輕輕的下人頓時感到一條康莊的前途大道在自己眼前展開,他激動的漲紅了臉,忙不迭的應答道:“好的好的,少家主,我這就去!”說著,轉身就要跑走。不料陸升卻開口叫住了他。

“哎,等等。”

下人身體頓時一滯,他緊張的轉過頭,他竟因為一時激動忘記了詢問還有什麼吩咐直接徑直跑走了,這真是大不敬,要是碰上脾氣不好的大人,少不了要被暗自記一筆賬,到時候難得的善緣,就要變成壞事了,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亡羊補牢,硬著頭皮擠出一副牽強的笑臉,極盡謙恭地詢問:

“還有什麼吩咐嗎,少家主?”

看著下人這副姿態,陸升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和煦的笑笑。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叫什麼名字?”

下人臉色漲紅,堂堂陸家神子,竟然開口問他名字,這以後他在陸家豈不是橫著走?他激動的不由有些結巴。

“稟少家主,我,我叫吳言。”

“吳言嗎?好名字,我記下了,你忙去吧。”陸升點點頭,揮手示意。

吳言明白少家主的意思,突如其來的驚喜也太巨大,衝擊的他有些頭暈。他知道這個印象算是留下了,以後少不了他的好日子。他彎腰向陸升行禮後,便急匆匆的離去,頭都不回,生怕再有什麼么蛾子。

時間流逝

王公貴族們的交際總是十分無聊,但今日畢竟他是主角,總不好推脫,只好跟著父親開始挨桌敬酒。

期間有不少的王侯都若有若無的詢問他是否有意中人。很明顯,這是想同他做媒,只是可惜,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包辦的婚姻,金錢氣太重,可倒是有幾家的子女他看著老實厚道,想為鐵錘牽個媒。只是那幾家都委婉的推辭了,也是,鐵錘天生呆傻,誰家的女兒也不願嫁給這樣的傻漢子。陸升也不好強求,只得暗自嘆氣。

可一直臨到成人禮將近結束,天色已深,鐵錘都不見蹤影,莫說陸升,陸府上下眾人都覺得有些奇怪。

整個玄火大陸的人都知道,陸家神子陸升身邊永遠跟著一個攆不掉的小跟班。怎麼今日這麼重要的時候,這小跟班卻不見蹤影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揭曉了。

隨著戌時鐘聲的敲響,陸府外升起了一盞明黃色孔明燈,隨後,越來越多。一盞,十盞,百盞,千盞,萬盞……

密密麻麻的孔明燈從陸府後院飛起,遊於天際,層層疊疊,高低參差,美輪美奐。更為特別的是,每一盞孔明燈之上,都有著一幅特別的祝福語。

陸升抬眼看去,只見最近的一幅上赫然寫著

“少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而遠處還有

“少爺武運興隆,天下無雙!”

“少爺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少爺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

琳琅滿目的孔明燈在天空流轉,一時之間照的人間恍如白晝。這般千載難遇的場景,饒是在座的各位皆是天下王侯,也是從未見過。這倒不是因為孔明燈的花費有多大,而是在於孔明燈上的文字,每一幅都是手書,一絲不苟,而且每一幅都有不同。要湊齊這數以十萬計的燈盞,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血。

這一日,北郡的百姓們萬人空巷,無論男女老幼,都自覺跑出家門,觀賞起這千載難遇的景觀。

高臺上,陸升一時情難自禁,泫然欲泣。陸家主母默默走到他身後,這位貴婦人輕輕將他攬入懷中,揉了揉他的腦袋。

“很感動吧?鐵錘那孩子拜託了我好久呢。”

陸升只是昂著頭,嘴硬的說:

“才不,這呆子老是喜歡搞這一出,不知道又白花了多少銀子。”

身為陸家神子,他自小到大收到的禮物,比這些孔明燈更為昂貴的,大有所在。可說心底話,在他過往歲月中,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同眼前這一幕相比!

突兀的,身後傳來聲音

“少爺少爺,俺字醜,跟著老師傅練了兩年的字,還是沒什麼起色,你別嫌棄俺啊!”

消失了一天的漢子,在此刻終於現身。

陸升猛的回頭,只見那壯碩漢子滿臉墨色的撓著頭,衣服上,鞋上也全都是墨跡,很明顯,直到剛才,他都還在緊趕慢趕的寫著字帖!狼狽不堪。

陸升眼角含淚,故作生氣的罵道:“你這傢伙!字寫的醜死啦!下次這種事,先叫少爺把把關,免得自己一個人瞎搞,給自己弄成這幅狼狽樣!”

“嘿嘿!俺這不是,想給少爺一個驚喜嘛!”鐵錘也不反駁,只是憨憨的笑道。

“呆子!”陸升笑罵道,眼裡帶上了幾分揶揄,“買燈籠的錢哪來的?”

“少爺前幾年不是賞了我一筆錢嗎?俺就留著準備禮物了。嘿嘿。”鐵錘還是憨憨的笑著。

“而且,還向主母借了點錢。”

“笨蛋!”即使早有預料,陸升還是氣的狠狠給了眼前這壯碩漢子一個板栗。

“那筆錢是叫你留著娶老婆的!”

婦人笑著看著眼前二人,眼神裡滿是慈愛。她是知道的,為了這件事,壯碩漢子提前兩年就找她求她找個師傅教教書法,只因陸升喜歡書法,自己兒子有生之年能有這樣一位知心兄弟,何其有幸。

出乎意料的是,鐵錘這次沒有再笑,反而頗為擺出一副平日裡不常見到的認真姿態說道:

“俺不娶媳婦,少爺都還沒媳婦呢!我要是娶了媳婦,就沒人陪著少爺了。”

神態嚴肅,不苟言笑。

陸升的眼眶又有點溼潤了,他拿起摺扇,敲了敲鐵錘的頭,算是回答。

“真是呆子。”

他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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