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將軍的府邸被徹底清算,皇甫一族一百零八位子弟,連同家眷,全部以謀逆罪論處,於正午午門抄斬。

在得知這一訊息時,東方雲正在自己的乾陽殿研讀一本風水寶鑑。用現在的話來說,東方雲可謂是軒轅王朝的第一“宅男”!除了偶爾的上朝與每年的集會,他幾乎從不離開自己的乾陽殿,每日除了研讀名書鉅著就是品嚐各類靈果珍物。如果不是他料事如神的能力,以他的性子,早就不知被踢到什麼山野嘎達去當教書先生了。

(東方雲:讓本國師去!別攔著我!┗|`O′|┛嗷~~)

東方雲在知曉皇埔一族被滿門抄斬過後,便收拾起幾本書籍,極為少見的出門,啟程向著皇極殿前去。臨走前還不忘摸上幾個瓜果。

一路上,東方雲不緊不慢的走著,期間遇到許多王公大臣,臉上都是一副憂愁樣,但在見到東方雲時,仍然極力擺出微笑,向東方雲問好。東方雲也一一作揖回禮。

東方云為人和善,喜清淨,身邊從沒有什麼鷹犬小弟,連自己的寢宮乾陽殿裡也只有兩三位宮女伺候。這樣無慾無求的人當然受王公貴族們歡迎。

透過王公大臣們的神情,東方雲大致明白髮生了什麼,果不其然,一踏入皇極殿,他就一眼看到遠處書案上已經涼透了的幾份餐品與不遠處正閉目沉思的軒轅極。

東方雲咳嗽兩聲,輕輕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御膳房秘製的白玉餃子,緩緩放到正閉目養神的軒轅極身前。

“還難過呢?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嘛。”

說著,東方雲將手放在軒轅極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

軒轅極沒睜眼,光聽聲音他就知道是他那頑劣的摯友——東方雲來了。

他想說些什麼,可思慮半天也找不到如何開口,最終只是留下一句嘆息。

“你沒錯,不必自責。”東方雲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蘋果,像是知道軒轅極要問什麼一般,大口咬了一口蘋果,開口答道。

“想建立一個強盛太平的國家並不是容易的事,在這期間,有人離心離德很正常,遭遇背叛是難免的事。”

他吐了吐舌頭,這南方供上來的果子近些年來真是越發難吃了,也難怪他們,每年供兩份貢品,一份給軒轅王室,一份給楚王府。品質不行也正常。一口下去,口腔裡全是酸澀的味道.

“這樣嗎?”軒轅極輕嘆一口氣。他睜開眼,從面前散亂的書桌上拿起一個餃子,一口吞下。他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只是,接連的背叛促使他需要一個承認,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個承認。

“只是孤不明白,三十年風雨所造就的盛世,只因為對力量的追逐便能做出這種事情,難不成,曾經許下的兄弟之約,也會在漫長的歲月裡破碎扭曲嗎?”

他閉上眼,眼前彷彿又浮現當初在腥風血雨裡生死浮沉的他們。

世間怎會有患難時同甘共苦者有,清平時共享太平者無的道理。

東方雲沒吭聲,他熟練的將吃剩的果核用布匹包起放在衣袖中,不亂扔垃圾是個好習慣,他一直有在遵守。

他從身後抽出一個物件,扔在了軒轅極面前。

那是一塊一塊幽黑的令牌,靜靜佇立在案牘之上,其上鐫刻八個鎏金大字

“清正廉明,衛我軒轅”。

“這是從皇甫無極屍體上搜出來的,他到死也沒有將它遺棄。”東方雲緩緩說道,“背叛不是他的選擇,是皇甫家的選擇。對他來說,作為皇甫無極而不是皇甫族長死在你的面前,就是最後能做的了。而且,自古以來,建國之後權力分散便是常事,不再一家獨大的皇甫家追求著造化境的機遇。相比於秩序日益穩固,資源合理分配的軒轅王朝,力量至上,強者獨強的楚王陣營無疑能給他們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

東方雲撓撓頭,似有所想,又補充道:“事發之前,楚王在王都佈置的暗殺組織曾經多次聯絡皇甫無極,楚王希望他能作為左軍師,以他對軒轅王朝的瞭解程度為反叛軍添一份力。楚王甚至為此從極北之海尋來了可以讓皇埔無極延壽30年的秘藥——海靈芝。不過他拒絕了,甚至連最後撤退時,他也沒有選擇離開,而是決定孤身一人死在這裡。家族的責任與兄弟的情誼讓他難以抉擇,只能出此下策。”

軒轅極望著眼前這幽黑的令牌,他當然認識這樣物件,甚至於十分熟悉。這是在軒轅王朝復國之初他賜予與他浴血奮戰過的功臣們的。擁有這塊令牌,勞役不沾,稅賦不繳,即使是犯下足以滅族的大罪,也可以免死九次。這塊令牌,不止皇甫無極有,東方雲,楚王,同樣也有。

可皇甫無極至死也沒有拿出這塊令牌,即使它就放在他的腰間,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

或許對於皇甫無極來說,這塊幽黑令牌所代表的意義,已經遠超於它的作用了。

他是在求死!

軒轅極雙眼默默注視著幽黑令牌,彷彿要從中看破皇甫無極那蒼老複雜的內心,片刻後,他開口問道:

“皇甫家處理的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東方雲嘆了口氣,這幾日,無論是他還是軒轅極,嘆氣的次數尤為多,“有潛力的皇甫子弟早就離開王都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們應該都已經到楚王統治的地界了,留在這裡的,都是被紙醉金迷的生活腐朽了的廢物,審也審不出什麼東西,殺了也沒多大效果。”

“能理解,皇甫伯伯一向做事不留後患,這次這麼大的事情,如果留下馬腳,反倒惹人奇怪。”軒轅極點點頭,並不覺得不對。他深知自己這位伯伯的作風,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絕不會有任何弱點可言。像一把快刀,見血即退,根本叫人找不到他的蹤影。只是,這把鋒利的快刀,最後一次出鞘,竟是將刀尖對準了自己人,實在令人唏噓。想到這,軒轅極又是一聲嘆息。

“不過目前這件事並不算急切,畢竟已經發生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皇甫無極的善後問題,要知道,皇甫無極作為開國元老,與他相親計程車卒,官員何止上千。據我所知,目前來踩探聖意的人,已經有倆百多人了吧。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東方雲沉吟著,眼神突然變得凌冽,似隱藏著亙古不化的堅冰。要知道,他雖整日表現得平淡,不問世事。可他畢竟也是歷經過八年血戰,一步一步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誰人不知,在建國之初,他的名號可不是如今這充滿權貴氣的大賢仙師,而是叫人聽來就平生一股凜冽寒氣的神算鬼謀——東方雲!

憑他的本事,早已將這些官員的資訊收整合冊,只要軒轅極一聲令下,不消明早,這些人的首級就會陳列在軒轅極的案牘之上.

軒轅極沒有立刻做出決定,畢竟此事牽連著眾多,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引起朝堂動盪,他需得深思熟慮一番。他一邊吃著翡翠玉餃,一邊看著桌上官員們呈上的摺子,只見其上洋洋灑灑幾千字,無不是痛斥皇甫一族的吃裡扒外,歌頌自己的知恩圖報。

見狀,軒轅極不由得嗤笑一聲:“看來幾十年的安逸富貴,已經把這些人的骨氣都磨軟了,皇甫一族勢大的時候,這些人無不趨炎附勢,恨不得把自己的姓氏都改成皇埔,其中不乏有靠當皇甫一族的狗登上高位的人。可如今皇甫一族失勢,一個個倒是撇得乾淨,都裝起聖人來了。真是可笑!”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東方雲笑著說道。

“算了,都殺了吧,本來還擔心有什麼後患,如今看來,不過一幫膽小鼠輩,能掀起什麼風浪?此事殺雞儆猴,剛好震懾一下朝堂,免得有些宵小,因為皇甫一族的事,升起些不敢有的想法。”軒轅極擺擺手,算是問題的判決。

“明白了。”東方雲點頭,他雖貴為國師,又是軒轅極的至交好友,但從不在國事上過多幹預軒轅極的想法,身為人皇,理應有自身的想法與威嚴,身為臣子,他只需依律行事就好,哪怕這件事他並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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