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你開玩笑了,我想再摸摸你的劍,北冥。”唐玉斐斂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一臉正經地看著殷不疑。

似乎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殷不疑微愣,點點頭:“好。”

他起身回房取了北冥劍,將它遞給唐玉斐。

唐玉斐有些激動地接過,北冥劍入手冰涼沉穩。長劍出鞘,修長冷徹的劍身流暢又鋒利,熟悉的海藍色光暈如夢似幻,彷彿藏著一縷汪洋的精魄。

雖然用過兩次,但一直未曾有機會仔細欣賞把玩過,她忍不住摸了摸劍身上的紋路,並再一次感慨:真的好喜歡!

好劍有市無價,同修士契合的劍更是可求不可得,要靠自身機緣。自從她的靈劍碎掉之後,老頭又給她找來幾把新的,但均不合適。她的劍意勁烈霸道,一般靈劍難以承受。

如果能有一把這樣的劍就好了,唐玉斐感慨道。

似乎是察覺到唐玉斐略顯痴迷的眼神,北冥在她手裡震了震,在表示嫌棄。

“北冥伴我許久,早已生出劍靈,它脾性傲,不會容許一般修士觸碰它。”殷不疑看著她,唇角微彎,“但它並不排斥你,你的劍心很純粹。”

唐玉斐撇了撇嘴,將北冥遞還給他:“算了吧,它分明就很看不起我,之前在秘境的時候,我險些壓制不住它。”

若北冥劍的主人是她,估計在碰到敵人前它們就會掐架到兩敗俱傷了。

喜歡歸喜歡,唐玉斐也就是看看摸摸解解饞而已,她的劍一定要聽話懂事,太熊的不要。

殷不疑收了北冥,語氣溫和:“彼時你修為不夠,壓制不了它。”

“是呀,畢竟它的主人是當世劍尊,有著修仙界最高的修為,看不上我也是應該的。”見北冥一回到殷不疑手裡就老實了,唐玉斐衝它輕哼一聲。

殷不疑卻垂了眸,靜靜看著手裡的劍,修長漂亮的手指一點一點撫過劍身,半晌才輕聲開口:“那是曾經。”

如今的北冥在他身邊,不過蒙塵而已。

唐玉斐怕他失落,出言安慰道:“它既認你為主,就永遠會是你的劍。天道能奪走你的修為,但有些東西它無法奪走。”

殷不疑心中微動,他抬起頭,看向唐玉斐的眼神很柔和:“我拿到北冥時,曾了悟一套劍招,你想看嗎?”

劍招?唐玉斐連連點頭:“想看想看!”說罷她迫不及待拖著竹椅閃到一邊,給殷不疑騰出位置,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這可是劍尊的免費教學時刻,一般修仙者沒機會的!

殷不疑衝她微微一笑,拿著北冥隨意地挽了個劍花,雪白的衣襬在夜風中如白浪流雲般瀟灑。但下一刻,他提劍起式,氣勢陡然一變,北冥散發出的氣息也隨即危險了起來。

濃重夜色下,唯有皎月一輪,螢火數粒,殷不疑手執北冥,起手之間簡潔凌厲,身影如風。

他的劍招看著隨性雅緻,賞心悅目,卻又招招致命,暗含殺意。沉肩,甩腕,屈肘,轉腰,點、刺、劈、掛、截、砍、崩、撩,包羅永珍,融合巧妙。

唐玉斐認認真真地看著,努力將他的一招一式都刻入腦海。同時,她不由得想起曾在幻境中見到過的、雪中練劍的小殷不疑,他執劍多年,即使沒有了修為靈力,劍與他也早已渾然一體。

月色朗朗,眼前人一襲白衣如謫仙,風姿絕世,似遙不可及。

許久,殷不疑收了北冥,將它背於身後,揚起的塵土也重新歸於寂靜。

唐玉斐很是捧場地對他鼓了鼓掌,同時眼眸晶亮地問道:“這劍招叫什麼?”

“身如微末,劍比鯤鵬,此間無塵,一點浩然。”殷不疑向她緩步走來,呼吸比之剛才亂了幾分,“但劍招無名,只是一時悟得。”

他說著再度將劍遞給唐玉斐,溫聲詢問:“都記住了嗎?”

“你是在教我?”唐玉斐微微睜大眼睛,她本來在偷學來著。

“如今我無法將劍招直接傳於你,只能這般演示。”他說著頓了頓,“這也是天道奪不走的東西。”

唐玉斐接了劍,有些興奮道:“記住了!”此刻每招每式都盤旋於她的腦海中,她正好想試試。

殷不疑的眸中是笑意和鼓勵,他坐回竹椅休息,看著唐玉斐將他的劍招一一復刻出來。

第一遍時,她的動作尚顯生澀,有不對的地方,殷不疑便溫聲指正。

有劍招的主人指導,唐玉斐的悟性又極高,第二遍時便能流暢地使出這套劍招。

她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興味正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練著,直至將它練至行雲流水。殷不疑也從一開始的稍作提點到不再出聲,只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目光溫和。

唐玉斐正沉浸其中,轉身前刺時,她下意識動用了自已的靈力。

北冥劍身乍亮,有一瞬間將夜色渲染的如白晝一般,原本蹲在不遠處的毛毛尖叫一聲跳進殷不疑懷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與此同時,劍尖遙遙所指的方向,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壞了......唐玉斐的動作驟然僵住,有些呆滯。

那個方向好像是......老頭的院子......

“誰他媽乾的?!”

果然,老頭裹挾著元嬰期修為的怒吼在澗山宗上方響起。

唐玉斐立即一個閃身,飛速將北冥劍塞回殷不疑手裡,蹲到他身後。

下一秒,老頭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院子裡。他怒目圓睜,白髮白鬍須亂糟糟一團,同時從衣服上抖落下不少粉塵碎石。

更要命的是,他手裡的竹棍明顯斷了一截。

老頭怒視著坐在竹椅上沒有半點修為的殷不疑,殷不疑此時拿著北冥,神色無辜且無奈。

“唐玉斐!逆徒!你給老子滾出來!”老頭剛習慣性地要用竹棍杵向地面,隨即回過神自已的棍子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劍氣炸斷了。

“你以為躲他後邊老子就看不到你了?大半夜不睡覺,謀殺親師是不是?”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麼修為,元嬰!元嬰!你是想把澗山宗的山頭都削平嗎?!”

唐玉斐很心虛地從殷不疑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眨巴著眼睛迎接老頭的怒火:“師父,我錯了。”

老頭冷笑:“既然你這麼有精力,滾出來跟為師比劃比劃。”

唐玉斐不動:“別了吧師父,您一把年紀了都,老胳膊老腿的還折騰啥?”

“少廢話,你給老子滾出來,躲在沒修為的人後面算什麼事?”

“我不。”

“滾出來!”

“我就不!”

唐玉斐縮在殷不疑身後,似乎是料定老頭礙於殷不疑在場不會動手,很不要臉地衝老頭做出得意洋洋的嘴臉,差點將老頭氣了個倒仰。

而與此同時,被動靜驚擾的冷明遠、丹翠和蕭明珠也趕來了。

一旁人鬧哄哄地聚集在殷不疑的院子裡,又是不解又是好奇地盯著殷不疑和他身後的唐玉斐。

饒是殷不疑一貫處變不驚,此時握著劍的手也不由得緊了幾分,身體也隨之微微緊繃。

他在白玉京時,從未體會過這種名為緊張的情緒。

殷不疑本想起身,卻被唐玉斐一把揪住了袖子,她在他耳後小聲說道:“別起來!”

他一起來,老頭可就要動手了!

溫熱的氣息如蒲公英的絨毛般輕撫而過,殷不疑果然乖乖不動,那隻耳朵卻悄悄紅了起來。

“師妹,你大晚上不睡覺在殷仙友的院子裡幹嘛呢?”蕭明珠疑惑問道,目光一轉,卻看到殷不疑懷中的毛毛,他頓時醋味大發,“好你個毛毛!小沒良心的!我今天才餵了你小魚乾,居然又跑去找別的男人了!”

他說著又看看殷不疑,恍然大悟,眼神悲憤:“我知道了!你們!你們一個個都胳膊肘往外拐!”

唐玉斐:“......”

冷明遠抬手就敲了蕭明珠一下,罵道:“瞎說什麼?”

蕭明珠很不服氣:“沒天理了,長的好看了不起啊,我也好看啊!二師姐你說是不是?”

丹翠仔細打量他被打疼有些扭曲的臉,語氣依舊溫柔:“明珠,殷仙友更好看些。”

蕭明珠:“......”

師姐你不用這麼實誠,騙騙他還不行麼。

“到底怎麼回事?方才那動靜是什麼?”冷明遠皺眉問道。

唐玉斐這才甕聲甕氣道:“我練劍不小心炸到師父的院子了。”

冷明遠、丹翠、蕭明珠:“......”

難怪他老人家發這麼大火,院子都被炸飛了。

老頭還在原地跳腳,不依不饒:“逆徒!你先出來!”

“師父,我不出來!”

唐玉斐打定主意不出來,心安理得地蹲在殷不疑身後裝鵪鶉,讓他去面對一切。

頂著四道視線的殷不疑感覺到唐玉斐在背後玩他的袖袍,而懷裡的毛毛什麼都不懂,還若無其事地趴著。

他輕吸口氣,閉了閉眼。

眼不見,為靜。

老頭雖然有心想揍唐玉斐一頓,但有個凡人擋在中間,他一個不慎就會傷到他,根本動不了手。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眼前面容如玉的男人即使坐著也依舊身姿如竹,氣質清雅出塵。面對他時,連聲音都不自覺會小上幾分。

幾人在院子裡乾瞪眼,最後丹翠出聲打圓場:“好了,明天天亮了給師父修院子,今晚師父就先去明珠的院子睡吧。”

“啊?為什麼師父要睡我院子啊?”蕭明珠不解,並脫口而出。

老頭睇來一個冷眼:“怎麼,睡不得?”

“不不不不不。”蕭明珠立即擺手,“那我睡哪裡啊?”

“睡什麼,修煉,不是馬上要突破了嗎。”冷明遠冷聲道,說罷一把揪住了蕭明珠的衣領。

蕭明珠掙扎無果,就這麼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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