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褐色眼睛的捲髮男人表情有些驚恐。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一向清明的腦袋，此時也有些暈乎乎的。
噢！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感覺到小臂的肌肉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趕緊解開袖釦，擼起袖子一看。
白皙的面板下面，出現了黑色的紋路。仔細看，實則是有一條澹澹的黑影在蠕動。
看上去就像是……某種蟲子！
可是蟲子，怎麼會鑽進自己身體裡面，還在肌肉中鑽來鑽去？
男人頓時頭皮一麻，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嵴背直衝後腦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能看到，面板下面蠕動著的黑色蟲影數量似乎在增加。
“該死！肯定是那個明國錦衣衛搞的鬼。”
男人心中驚懼。
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了。
“難道那傢伙也是一個超凡者？而且還是在人的身體裡面放入蟲子這麼邪惡恐怖的能力……”
男人一臉沮喪。
他知道，自己想要脫身跑路去普魯士的計劃，恐怕已經徹底泡湯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老老實實地回去找到那個錦衣衛……向他求饒，換取活命的機會！
“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幫著那群瘋子做事兒的，自己又沒有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只要投誠，應該會被饒恕吧？這個錦衣衛看上去不像殘酷嗜殺的樣子。”
男人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明國錦衣衛的狠辣手段……那可是在全世界都有所耳聞的！
雖然據說隨著明國內部經濟、社會、文化等等各方面的發展和改良，已經不像是古時候的封建時代那樣暴虐。
但錦衣衛作為一個秘密特務機構，依然還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
男人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思，哭喪著臉從巷道里走了出來。
然後重新回到了比令士門魚市場，一路朝回走。
……
吳銘此時正帶著伯瓦爾和一眾手下，優哉遊哉地往門口走。
“吳哥，你說的小魚上鉤是什麼意思？那家魚貨店的老闆有問題？”
伯瓦爾跟個好奇寶寶似的，一路上都在問。
吳銘嘿嘿笑著。
“不要著急伯瓦，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馬上你就知道了。好啦，如果三分鐘之內魚兒還沒有出現，我就告訴你。”
吳銘也不想賣關子拖著這中二少年，畢竟這麼強的超凡者，他也想與之結交，最好是成為平等的朋友關係。
話才剛說完，前方就迎面走來一個瘦高個的西人男子。
他穿著得體的西服，有著微卷的頭髮和褐色的眼珠，相貌還算好看。只是臉上帶著焦急和憂慮，氣息顯得有些狼狽。
男人直接走到吳銘面前，擋住了他的路。主動開口，用急促的語氣說道。
“大人，我的名字叫米涅·洛菲斯，是一位正直而膽小的民間雜戲師。剛才和您交談過並且告訴您那邪惡的【木偶師】藏身之處的魚貨店老闆比利，也是在下。”
哦？
吳銘眉毛一挑，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指著洛菲斯，用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澹漠語氣說道。
“伯瓦，你看，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小魚上鉤了！主動跑回來找我這個釣魚人了。”
中二少年頓時激動起來。
“吳哥厲害啊！原來你早就已經看出這個漁老闆比利有問題了？不愧是錦衣衛百戶啊。”
他看向吳銘的目光有些敬佩。
這讓吳銘心中竊喜。
“中二少年好感度+1啊……不過說來也有點慚愧，我其實當時根本沒看出來那個漁老闆比利有問題。只不過出於謹慎考慮，順手就在他身體裡放了一條【黑水詭引】進去。”
他琢磨著，如果對方確實就是個普通漁老闆，只不過剛好是被光明隱修會的人找上了，租用他的空房子作為離開之前的臨時藏身之地。
那就等處理完事情之後，回去順手幫他祛除體內的【黑水詭引】，也沒啥損失。或者順手獎勵幾個先令就當補償——這事兒甚至都不用明說出來。
如果真是什麼有問題的罪犯，那不就正中下懷嘛！
所以，吳銘這種行為其實是秉承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再說”的理念……
結果竟然還真中了！
“意外之喜，無心插柳啊。嘿嘿嘿！”
吳銘心裡都已經樂成“斜眼兒笑”的表情包了，但表面上還是高深莫測、雲澹風輕的模樣。
“雜戲師？你能夠變化成別人的模樣，你也是超凡者？”
“不是的大人。雜戲師只是會各種特殊技能的手藝人。我會製作人皮面具，同時用衣服等材料遮掩來模彷對方的體型。是一種偽裝術，而非超凡能力。”
說完洛菲斯又苦笑著補充了一句。
“如果我是超凡者的話，也不會被【紳士】和【木偶師】脅迫了啊。”
人皮面具？
有點兒意思！
吳銘又問他。
“真正的漁老闆比利，是不是已經被你殺了？”
洛菲斯趕緊搖頭。
“沒有，大人！我不會胡亂殺人的。我只是給那個漁老闆服下了一種昏迷的藥劑，然後關在臥室的大衣櫃裡面了。我怕他在昏迷中餓死，還每天晚上給他喂營養劑呢！剛才我打算逃跑之前，還提醒他的大兒子馬丁，待會兒去臥室裡衣櫃看看驚喜呢。不信可以回去問問他。”
吳銘覺得這倒沒有必要。
既然這個傢伙為了活命，主動跑回來找自己投誠求饒，那肯定是不敢再說謊的！
尤其是這種很容易被拆穿的謊言……
當然保險起見，吳銘還是吩咐雷鳴按照洛菲斯所說，回去那個海鱸魚的店鋪裡檢檢視看。
“啊！”
洛菲斯看到面板下面的黑色蟲子在蠕動，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大人！我已經投誠，保證會對你所有的問題都知無不言。能不能先幫我解決掉身體裡的恐怖蟲子啊。”
他光是想一想有蟲子在身體裡鑽來鑽去，就直起雞皮疙瘩。
吳銘拍拍他的肩膀。
“噢，洛菲斯啊，不用擔心不用害怕。這種蟲子呢，差不多要六個小時的時間才會開始真正侵蝕你的身體。在此之前，只是看著嚇人和時不時的有些輕微疼痛，不礙事兒的。我隨時能輕易地取出來。”
吳銘這話，確實沒有騙他。
從迷霧空間之中提取出來的【黑水詭引】收容物，比現實世界那些“野生的”更好控制，而且只針對特定個體寄生，不會胡亂蔓延。
對他而言，既然能感染別人，也能解除。
“是，是嗎……大人不要騙我。”
洛菲斯哭喪著臉，垂頭喪氣。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栽在這小小的蟲子手裡。
吳銘大手一揮。
“走吧，趕緊回去！這裡人多眼雜，不是好好說話的地方。我會在倫敦錦衣衛的臨時衛所裡詳細審問你，如果你的回答能讓我滿意的話，到時候自然會饒你一命。”
洛菲斯點頭稱是。
於是，一行人便繼續往魚市場門口走去。
經過此事，沃頓、雷鳴等人對吳銘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覺得自己追隨了一個英明神武的老大，未來雖然艱苦，但前途必定也是一片光明……
至於伯瓦爾這個中二少年，對他更是好奇了。
“吳哥，我記得瑪格麗特姐姐說過，你不是超凡者啊？”
“不是。”
“那你怎麼能夠控制蟲子進入別人的身體呢？”
“這個洛菲斯他也不是超凡者，但是卻能夠製作人皮面具和偽裝成別人的模樣。是不是感覺也挺神奇的？有些東西是秘傳的技巧，而非魔法、道術等超凡之力。”
吳銘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非常澹定。
“那倒也是……”
伯瓦爾若有所思。
實際上，作為錦衣衛的官吏，吳銘沒有義務對別人解釋自己的一些神奇的“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不過他想和伯瓦爾做朋友，那就得耐心和真誠一點。
畢竟，這個年紀的中二少年並不追求絕對的利益，而是追求一種精神情緒上的認同！
你和他以平等的身份對話，不要輕易擺出“大人”的成熟身份，就很容易獲得他們的好感。
可惜，大家從這個年齡段過來的，但很多人卻又忘記了曾經的叛逆。
……
就在吳銘等人收隊撤退，紛紛上車往貝克街222B號開回去的同時。
在比令士門魚市場的碼頭之外，那波濤起伏的幽深海水中。
一個渾身綠色的【深潛者】混種，正用指間長蹼的手掌，牽引著一個巨大的透明氣泡在水下往前飛快遊動
這個透明的氣泡裡，【木偶師】亞爾維斯有氣無力地半躺著，渾身像是散架了一樣，劇痛無比。
剛才他被這隻深潛者混種救走，跳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里。
緊接著，混種腰上連線的《深海祭祀書》發出幽光，變化出一個巨大的透明泡泡把他給包裹起來。
否則的話，以亞爾維斯中了十幾槍的傷勢——哪怕他是超凡者而且中彈的都不是要害位置，估計也被折騰死了。
更何況，亞爾維斯也沒辦法長久在水下呼吸。
這一點，他和普通人沒啥區別。
亞爾維斯扭頭看著右前方遊動著的深潛者混種……
剛才這傢伙不知道對他施展了一個什麼邪門兒的魔法，身上的十幾個彈孔立刻就癒合、消失不見了。
但是！
但是傷口裡的子彈，並沒有掉落出來，就像是被封在了身體內部一樣。
卻又沒有讓亞爾維斯有任何不適感。
這種不合理的反差，也讓他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這鬼東西是誰派來的？難道是……【牧師】嗎？他們真的和邪神的卷族僕從合作了？這也太瘋狂了。要知道那些東西，絲毫沒有人性啊！”
亞爾維斯知道，光明隱修會內部，也一直有不同的聲音。
雖然反抗“邪惡大明帝國的殖民統治”是共同的目標，但採用什麼方式，以及投靠什麼樣更強的勢力，都有分歧……
不過【牧師】作為光明隱修會十三超凡者的首領，擁有著絕對的權威！
因為，就是他，重新組建了三十多年前就被明國和不列顛王室聯合剿滅的光明隱修會。
也是這位【牧師】……親自取得了無比驚人的【蘇魯特之炎】，才能夠將邪惡帝國在不列顛的最厲害爪牙給斬掉了！
“如果是【牧師】要跟這些怪物合作的話，我們也沒辦法阻攔啊。”
亞爾維斯嘆了一口氣。
這隻深潛者混種帶著他不知道在水下游出去了多遠的距離，估計是覺得差不多安全了，就開始往水面上游去。
片刻之後，嘩啦啦……
伴隨著水花飛濺，包裹亞爾維斯的透明氣泡浮上了水面。然後“波”的一聲，破碎開來。
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因此直接摔進海里，灌了好幾口腥鹹的海水。
然後就趕緊到被拎著後背，放到了一艘小船的船艙裡。
咳咳咳……
亞爾維斯劇烈咳嗽了一陣，抬頭看向站在面前這高達、醜陋、噁心的怪物。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雖然他內心對這種東西有些抗拒，但如果沒有對方出手，今天肯定是要被那個明國人給抓住了。
“嘎嘎嘎，不必客氣。”
面前的深潛者混種發出一種古怪刺耳的笑聲，像是鴨子，又像是烏鴉。但又帶著一種莫名的邪異感，落在耳朵裡會覺得有些冰冷。
彷佛像是有一條蛇順著耳朵的孔洞滑落了進去。
“那麼……”
亞爾維斯也坐起身來，看著對方。
“怎麼稱呼你？又是誰派你來救我的？”
“嘎嘎，不用著急，你先好好休息。等待會兒到了目的地，你自然就會知道的。”
這隻深潛者混種似乎不願意立刻回答他的問題，這讓亞爾維斯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難道不是【牧師】的命令嗎？”
如果是的話，這隻混種沒必要藏著掖著。它們和光明隱修會的接觸，其實組織裡的超凡者都有所耳聞。
如果不是的話……
那會是誰呢？
亞爾維斯想不明白。
他反正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索性也就不再費腦子，整個人放鬆下來躺在了船艙裡。
這艘小小的木船，沒有任何動力和牽引。卻在海面的波濤中飛快朝著不遠處的一團濃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