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
床上躺著的年輕人發出一陣疼痛的悲嚎，他的身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變形的鎧甲放在一邊，破碎的鴉頸槍也被歸攏收在白布之中。林玠面無表情地從坩堝裡刺了一塊肉，丟進嘴裡大口地嚼著，面前的龍馬騎隊隊長王守仁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確實是柳煥有錯在先，但是你出手是否太重了些？”
“我哪知道你們這些天兵天將什麼水準？而且，我要是用了全力，破碎的就是他的身體而不是盔甲和長槍了。”
“......來之前，我記得通知過你們，可是你的手下對著我們射箭，柳煥又看到你......以為你挾持了徐十二孃，情急之下，這才衝撞了你。”
林玠看了眼徐欣然，小姑娘小聲地說道：“那天我被困在幻變空間，一些記憶暫時消失了，現在還在慢慢恢復。”
“什麼？徐十二孃進入了幻變空間？有沒有傷到哪裡？”
林玠怕自己成為傳諭者的資訊被洩露，趕緊轉移話題道：“她沒什麼大事，不同於其餘混沌諸神，幻變之神一向溫和。我們還是聊聊正事吧，下次你們來，不要直接飛過來，走正門......”
王守仁點點頭，一邊吩咐手下的書記記錄混沌之神的出沒，一邊說道：“我們會注意的，這次來其實還是談你們對黑暗矮人用兵的事情，我聽說你們剛和他們做完一筆生意？”
“幫他們找了個奴隸而已，買賣做完了，就做下一筆買賣，姆們食人魔只對錢和肉感興趣。”
“很好，那就談談我們的買賣吧，最近這幾年，我們的商隊總是在黃金之路上被打劫，如今在食人魔地區，你們可以提供保障，但是煉獄荒原的矮人們可沒有那麼好交流。所以，你說的方案得到了龍神本人的支援。我們要求的不多，煉獄荒原北部只有一座矮人的城池，你們接手後為我們的商隊提供保護，天朝自然會支付你們相應的酬勞，甚至可以冊封你。”
“可我想從南部入手，那裡的礦區和工場更多，至於你說的控制城池，恐怕難以實現的。”
“為何？”
“我們人少，你們的人又不能在荒原生存，打下來了也會被矮人奪回去。”
王守仁低頭思忖，徐欣然給這位長輩端了一杯茶水，又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一副嫻雅的模樣與平時完全不同，把一切收入眼中的林玠笑著搖了搖頭，又被欣然小姐瞪了一眼。
“你的想法是什麼？”
“不想著畢其功於一役，黑暗矮人的力量不比你震旦天朝弱，我們食人魔會持續作戰騷擾其南部的礦場，打游擊戰......解放奴隸，削弱他們，擾亂他們，之後可能會強攻他們的一些城市，迫使他們將防守重心轉移到南部，北部自然就可以通行了。”
王守仁默唸著林玠說的“不畢其功於一役”和“游擊戰”，這些概念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食人魔的頭腦好像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蠢笨。
“你們的......游擊戰會持續多久？”
“會一直持續，我們也需要商隊來為我們提供補給，商道斷了，對我們也沒好處。”
徐欣然暗暗地扯了一根林玠的腹毛，林玠不解地看著她，王守仁也注意到了徐欣然的小動作，同樣奇怪地看著她。
“我......我去看看小地精們的蘑菇......”說著，徐欣然就要起身離開，卻被王守仁叫住了。
“十二孃，坐下。”
徐欣然在徐家的小輩裡排行十二，王守仁是她的姑父，便稱她為十二孃。
“唔......”
“你剛才是在幹嘛？”
“沒有啊，就......閒得無聊就扯他根毛唄，反正他毛多......”
“是嘛，但我怎麼覺得，你是怕林玠首領從我們這要不到錢？畢竟，他都說了會一直打游擊，我們也就沒必要支付報酬了。”
“沒有......怎麼會呢。”
“你這孩子......”
林玠突然說道：“天朝人會這樣嗎？”
王守仁抬頭看向林玠，搖了搖頭，說道：“不會，只是這孩子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什麼？”
“就是罪犯劫持人質，人質在和罪犯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會變得順從，甚至會從罪犯的角度為罪犯考慮，這是一種常見的現象。”
王守仁瞪大了眼睛，又覺得林玠說的什麼“斯德哥爾摩”有幾分道理，便問道：“林頭人還是個學者呢？”
“這麼吃驚幹嘛，震旦人裡也有強盜土匪，食人魔就不能出幾個願意鑽研學問的魔了？”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守仁手下的年輕騎手們都發出了輕鬆的暗笑：隊長吃癟，這可不常見。洞穴裡的氣氛緩和了許多，徐欣然則又偷偷拔了林玠幾根毛洩憤。
“言歸正傳吧，我們需要震旦的鹽鐵......還有糧食。”
“鹽鐵不是問題，但是據我所知，你們並不吃糧食......我可以問問有什麼作用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還是商業機密。”
王守仁想了想還是表示了同意，荒原本身就產鹽，只是震旦的鹽更精細可口，食人魔們想要點不奇怪，鐵礦是荒原少有的，但是震旦不提供，食人魔就會去找西邊的黑暗矮人索要，到時候形勢會更麻煩。
至於糧食嘛.....震旦使用魔法增幅土地肥力，龍神操控雲雨，光復的三千多年來都沒短缺過糧食，出口一些問題不大。
會後，林玠親自筆錄了兩份會議備忘錄以及食人魔合同，遒勁雋永的小楷讓王守仁嘖嘖稱奇，他覺得林姐的這手好字說明了：對面的這位食人魔，確實心向天朝，是朝廷可用之食人魔。
備忘錄言：
荒蕪之地，賈巴魯部......
黃沙滿天，炎炎天光......
部落與天朝於此商議討賊事宜.....
鹽鐵之事得定，暗黑終焉將至......
願兩方結成友好，共鑲太平，永葆寧和盛世.....
合同言：
甲方 天朝軍方代表都尉王守仁
乙方 賈巴魯食人魔部頭人林玠
甲方委託乙方協助穩定黃金商道，建設驛站保障甲方商人通行安全，報酬為每年青田鹽一千五百斤，閩竹鐵五百斤，糧食三萬擔。
龍歷三千七百二十三癸水年二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