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黑方舟的建造圖紙本來鎖在王城白塔的最高層，那裡還有許多上古時代精靈工匠之神的設計，由阿蘇爾最傑出的法師和魔劍士保衛，但在精通詛咒法術的黑王面前，任何作用於他本人的法術都會被反制，最終，黑王和他忠誠的部下帶走了黑方舟的圖紙，王廷白塔被黑色的復仇烈焰燃盡......
一座幾乎無法從外部攻破的海上堡壘，內部的設計和空間佈局竟然出乎意料地精緻美觀，黑王格涅烏斯的行在簡直就是一座華麗的宮殿，即使接著微弱的月光，林玠也能從天花板上的惡鬼壁畫，稜角分明的傢俱，以及暗處微微閃爍著光芒的珠寶，感受到隆德尼亞特有的暗黑奢華的審美。
三根海龍蠟燭剛剛好照亮黑王面前的茶几，茶几以外的空間皆是黑暗一片，格涅烏斯那一身金屬光澤在月光和燭火的照耀下，更顯得沒有什麼人味兒，他一言不發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林玠坐到自己對面。
林玠哪敢拒絕，接過黑王推來的一杯茶，便飲下，一股幽幽的清香帶著苦澀的味道在口中綻開，林玠很想說：您老是不知道，第一道茶是苦的要倒掉是麼......
但林玠還是忍住了，他不是九頭蛇，只有兩條命。
“聽說，你又惹了些麻煩？”
“我的麻煩是小麻煩。”
“......你好像意有所指。”
“那些貴族不把我放在眼裡，就是不把您放在眼裡，您的威信正在喪失。”
“隆德尼亞人沒有那麼多長幼尊卑，強者為尊是唯一的規則，你是震旦人，不理解杜魯齊的風俗很正常，不聊這個，給你的時間到了，把你的提議說說吧。”
林玠放下茶杯，聽著火苗和窗外風雪的聲音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道：“說好的三個提議，只要您接受了，就會考慮與阿蘇爾長期停戰，對吧？”
“當然。”
“以凱恩之名？”
“小兔崽子，算了......以凱恩之名！”
“好，我的第一個提議是：法律。”
“隆德尼亞有法律。”
“只有軍法。”
“你是說像阿蘇爾那樣的神法？”
“當然不是，神法是精靈之神們對阿蘇爾的囑咐，解釋權都在王廷和教會，算不得真正的法律。”
“解釋權......你倒是會發明些精準的詞彙，那說說你的法。”
“我說的，是憲法。”
“憲法？”
“憲就是天，就是高於一切的存在，一旦確立，輕易不得更改，只能補充說明，稍加修正。”
“不能修改是為何？”
“憲法是立國之本，是一個國家、民族的凝聚力所在，要讓所有人都接受，是一種精神，國家不滅，國家精神不滅，憲法不滅。假如代表了國家精神的憲法都可以隨意改變，那憲法便和其他的法律沒有區別，威懾力也會大大降低。”
“國家精神......凝聚力......立國之本。”
“憲法之下，有民法，刑法，社會的框架全靠這些具體的法律支撐。”
“繼續說。”
“憲法第一條，我已經幫您想好了：隆德尼亞人享有絕對的自由，包括信仰、集會的自由。”
“這毫無疑問是可以的，阿蘇爾的神和貴族壓迫太盛，大部分隆德尼亞人都是衝著自由奔赴索多摩拉大陸。”
“第二條，隆德尼亞人享有武裝自己的自由，這裡的武器只有弓弩、刀劍，不包括鎧甲。”
沒有鎧甲就無法對抗正規軍，保證了國家不被野心家顛覆，而允許所有隆德尼亞人佩戴武器，索多摩拉大陸的西進運動也會更加遊刃有餘，故此，黑王首肯了這一條。
“第三條，軍隊不得進入民房，隆德尼亞人對自己的財產享有完整的決定權。”
“這......”
“只是軍隊，沒說警察。”
“警察是什麼？”
“地區治安部隊，我的設想是，隆德尼亞需要三級武備，第一級就是地方治安部隊，第二級是軍區部隊，第三級是中央軍，這些部隊都是效忠於您，而不是地方貴族的。”
“難道貴族不會抗議？”
“所以憲法要獲得所有貴族的同意，他們看不出這是個分權再奪權的計謀，一旦同意憲法實施，所有人包括您都得遵守，那樣的話，誰敢出來反對？”
“倒是有點意思，在你的設想中，隆德尼亞會是個怎麼樣的國家？”
“聯邦制，您得承認，光靠您和您手底下信得過的貴族家庭，難以維繫這麼大的一塊帝國......”
“我聽著呢。”
“分權是必須的，實際上，現在的隆德尼亞也是您將權利分給了一級級的貴族才保持住穩定的，不是麼。但既然要分權，那就分到底，分到原子化的公民，所有人都必須先是您的臣民，再是貴族家庭的成員。”
“如何操作？”
“管理權繼續細分，分為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每個州都有議會負責立法，議會一半以上由平民組成，他們為了對抗當地貴族，必須效忠於您，當地貴族為了獲得行政合法性，也必須接受現狀，否則他們就是非法的！司法權的實現機構就是法院，法官都是您派下去的執法官，負責判案，交由行政部門執行判決結果，這個部門可以適當地交由當地貴族，讓他們無從發難，被分了權也沒理由造反。”
海金面具之後的呼吸粗重了一些，林玠知道，黑王是真的有些激動了。開玩笑，人類沒有魔法，沒有巨龍，征伐天下靠的就是頭腦和制度，這種寶貴的知識比得上神的旨意。
“還有呢，你說的什麼，原子化的人是什麼意思？”
“憲法規定，所有未成年的隆德尼亞人必須接受公立學校教育，教育除了魔法、武技、地理、語言、文學，就是尊君愛國！這套公立教育體系一旦完成，每一位隆德尼亞的新生兒都將成為國家的孩子，您的孩子......”
格涅烏斯突然站了起來，午夜鎧甲的稜刺掀翻了茶几，精美的瓷杯被摔了個稀爛，茶杯裡的水也撒了一地，但他毫不在意，伸出手按住了林玠的肩膀，激動地說道。
“你幫我完成這個體系的建設，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很想幫您，但我還有我的使命要完成，還有我的家要回......”
“你喜歡玫琳凱對嗎，還有那個阿蘇爾的刺客，我一併交給你，甚至可以幫你給她們下咒，她們會從靈魂和肉體上忠於你一輩子！我還會給你一座城市，讓你完全自治，就在我的隆德城南方，一座帝國第二富饒的城市。”
“我真的不能幫您，幫了您，艾米莉小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誰在乎？你是個男人，記住了，永遠不要被這些女人阻礙了前進的腳步。你若是對修習有興趣，我願意將黑魔法中關於獻祭奴隸提升實力的方法交給你，能讓你在百歲前步入半神之境。”
“這樣吧，我回國後會送一批官員來幫您，公學在震旦已經很成熟了，政府建設他們也絕對不生疏。”
二人無法達成一致，格涅烏斯也不好強留林玠，只得接受了這個折中的方案，當然了，林玠不會天真地認為黑王會善罷甘休讓自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