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遇險
村子裡邊，洪災險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村子的最西邊，一個男子趴在瓦房的屋頂，一手攀著頂部，一手抓著一個小孩子。攀著屋頂的那隻手，近處看著，已經顫動不止，眼看著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杜子遠和杜忠清划著龍舟，後頭坐著杜誠清，還有幾個被救助出來的村民。杜老爹在前頭大喊道：“放下孩子，我接著！”
男子艱難地回過頭，手中一鬆，孩子被杜老爹接住。龍舟頭猛地向下一沉，還好，穩住了。
“你先下水，我們拉你上來！”
男子微微搖頭。他的老爹老母，還有妻子，已經被洪水淹沒在這屋子下。他家的糧食被洪水沖走了，田裡未來得及收割的稻穀也被水浸了，今年的稅賦，是交不上的了。他微睜著雙眼，瞧著四周洪澤一片。天地之大，除了這片屋頂，竟似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瓦片不斷地掉落水中，那是他在努力掙扎著攀爬上屋頂的最高處。他往孩子的方向瞧了最後一眼，而後，背向他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屋頂，看著漫天洪水洶湧。
龍舟上的人齊齊看向杜老爹，杜老爹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艱難地抬起，往下一個方向一指，咬緊的牙關，終是擠出一句：“走！”
小龍舟來到下一戶村民的家門口。這一戶村民，也不知該說他們是聰明好，還是蠢笨好。洪水一來，他們就迅速作出反應，將糧食和家禽家畜都打包好，分別放在籮筐裡，讓家人各自揹著，主打一個，人在糧就在。但或許又受到以往應對臺風的思維影響，以為這次的颱風頂多就厲害點，但洪水會很快退去。於是，他們都沒有走。等到洪水都浸過腰了，才發現，想走也走不了了。
所以，當杜老爹他們才來到這戶村民的家門前，就聽到各處傳來呼叫聲：
“我在這！”
“快來救我！”
“先救我！”
......
船上的人一看，好傢伙，這家人，都爬到了一棵高大的荔枝樹上！也就是祖宗保佑，他們家門前種了一棵老荔枝樹，高達十幾米，一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的粗壯枝幹，得以承受得住他們全家人加糧食加家禽家畜的重量。
“幾個人？”
“八個！”
小龍舟划進荔枝樹下，還未停穩，就有一個人迫不及待地要跳下船。
“等下！”杜老爹大喊，“將你身上的東西都卸下！”
那人不理會，還是做出就要往下跳的姿勢。
杜子遠將船劃遠了些。
“幹什麼你！有病吧！“
“將東西都卸下！”杜老爹再一次重申。
“去你孃的！你們不是來救我們的嗎？憑什麼要我們丟了糧食！”
“你們人太多，船已經快要坐不下。”
“那你們就下水去推！我們必須要上船！”
杜老爹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叫人划走船。
“你們就待在樹上吧！那裡安全得很！”
不再理會身後那家人的大喊大叫，眾人划著船，去搜尋有需要救助的村民。
“族長，真的不理他們了嗎？”
杜誠清回頭看了看，總覺得有些不忍。
“那荔枝樹看著都有上百年了，不會被洪水沖走的。他們有糧有水，只要安安份份地待著，會捱過去的。”杜老爹看了看縮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小孩子，“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只會救助真正有需要的村民。”
杜子遠不甚熟練地划著船槳，感覺水流的速度越來越快。
“水位又升高了。”他說道。
“西南方位，還有一戶人家，我們要快點趕過去！”
“這洪水越來越深，估計他們......”杜忠清將未能說出口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那也要過去看看！”杜老爹不願放棄。
所有大人一起划動船槳，與死神爭分奪秒。等他們花了大力氣，來到剩下那一戶的村民門前，發現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有人嗎？”
眾人一起大喊：“有人嗎？”
隔了一會，還是沒有人回應。
“我進去看看，我最近在養雞場旁邊的小溪裡學會了游水。”說話的是杜忠清。
杜老爹應了。
“等下，綁上繩子。”
杜子遠遞過來一把繩子，給他綁結實。
於是，杜忠清就在眾人的期盼下，滑下了船。待他腳踩實地，眾人這才發現，洪水已經浸到了他的胸前，快要往脖子處漫延。
杜忠清雙手撥開漂浮物，腳步堅定地往屋子裡邊走去。
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覺得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傳出了划水聲。眾人連忙精神一振，紛紛看過去。
眾人看得不大清楚，只感覺那遊動的東西，像是一個盆狀物。
待那盆狀物來到船前，眾人這才看到，那是一個木盆，被一頂大草帽蓋著，裡邊睡著一個嬰兒。
杜老爹趕緊抱起嬰兒，其他人去拉杜忠清。
“還有沒有其它人?"杜老爹不死心地問道。
杜忠清搖了搖頭。
杜老爹一怔，而後，他沙啞著說道：“我們走，去養雞場！”
“族長，要不要找一找其它負責搜救的人？”
杜老爹閉上雙眼，抹了一把雨水，回道：“不必！我們直接走！”
其實，之前跟村長和其它族長碰面，分配好搜救範圍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心裡有數，生死各由天命。
眾人划著龍舟，小心翼翼地避開漂浮物體。這本是比賽所用的小龍舟，船身長而狹小，控制轉向是一件困難的事，講究技術與配合，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翻船。他們就有好幾次，差點整船傾覆，與死神擦肩而過。
東方的天邊開始朦朧發亮，雨水也小了一點。大家都知道，天快要亮了！
“快！堅持住，就快到了！”大家互相鼓舞。
“可是，你們有沒有感覺，水突然漲得特別快？”
杜子遠感覺著水流的方向。倏地，他猛地抬頭，看向遠方的深山。
“快！快划走！水庫洩洪了！”
眾人聽到杜子遠的話，瞬間大驚失色。
而被人救起，正在養雞場裡休息的江清，似是心有所感。他掙扎著起身，跑出外邊一看，山下已是汪洋一片。他顧不得其它人的拉扯，猛地向山下跑去。
而杜子遠他們的小龍舟，猶如一張被大樹拋棄的黃葉子，落到水面上，隨波逐流。眾人努力調轉方向，卻猶如毗蜉撼大樹，一點用處都沒有。
終於，在距離山下還有十幾米的地方，翻船了。
“相公！阿爹！”江清看得心膽俱裂。
船上大部分人都會游泳，都能順著水流盡量往山邊靠過去，只要能抓住阻擋物，就能得救。
但是，那兩個小孩子，還有杜子遠，都不會游泳！
杜老爹和杜忠清一人一手一個孩子，及時抓住了岸上的人遞過來的竹竿。
而杜子遠，沉到水裡去了！
“相公！！”
江清一頭扎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