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城江家。

江大夫人頭上覆著一條墨青蘭花紋錦帶,眼睛半閉著,嘴裡時不時傳出難受的呻吟聲。

“大夫人,您好歹用點粥,一直不吃身體會受不住的。”

嬤嬤捧著白玉碗遞到曹氏的面前。

曹氏把頭扭到一邊,“吃不下,先放著吧。”

這時門外又傳來丫鬟的阻攔聲:“三少爺、三少爺,夫人正在休息,您不能進去······”

很快房門被人開啟,人聲連帶著凜冽的寒氣竄到內室,曹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江信不管不顧地闖進內室,一見到親孃的面兒就抱怨道:“娘!您讓孩兒在家禁足也就算了,怎麼還讓大哥斷掉我們三房的月例銀子?您明知道孩兒每月應酬多,沒了銀錢不是讓我丟臉面嗎?”

斷掉月例的事曹氏並不知,稍微一思量就知道是大房的主意,不過她暫時也沒精力管這事。

她看著一副紈絝做派的小兒子,氣得渾身直打顫,“臉面?你個孽障還知道臉面?都被人告到府衙了,若不是你大哥用銀錢給你擺平了,你還剩什麼臉面?”

江信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過之後絲毫不在意地說:“都是些刁民,隨便處置了不就行了?大哥的那房外室就能好好的抬進門,大不了我給那女子一個名分,日後享受江家的香火供奉,也算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給我跪下!”曹氏忍無可忍地怒吼出聲。

嬤嬤忙上前輕拍她的背,“夫人,您小心著身子,三少爺一直都是這性子,您不是知道嗎?慢慢跟他說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就是。”

“三少爺,要是這般隨意就能處置了,老爺和夫人也不會雙雙病倒在床,您早些回去讓夫人清靜些吧······”

曹氏滿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這哪裡是自己的孩子,分明是前世修來的冤孽。連吟雪都猜到了這段時日發生的事不簡單,她的小兒子卻沒有半點覺察,每日只想著吃喝玩樂。

她幽幽地想著,也不知派出去的人手是否得手了······

沈溯不死,她就算嚥氣了也不得瞑目。

相比江家的熱鬧,北川縣中姜氏豆腐鋪更加熱鬧。

上元節,一家人都來到了縣城,錢秀珠和姜桃早早打烊,一家人在鋪子裡吃了湯圓。

吃完飯,姜三郎神神秘秘地把沈懷序幾人帶到鋪子後院,院子裡整整齊齊擺著幾個好看的花燈。

“這些花燈樣式好好看!”

姜芙激動地拉著薑蓉跑過去仔細看。

“燈上畫的畫好可愛。”劉葉兒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著,顯然很是喜歡。

沈懷序看向姜三郎,“三哥,你跟我要銀錢就是去買了這個?還是說這是你親手做的?”

“你怎麼知道?!”姜三郎大為吃驚,說完他立馬捂住嘴,露出懊惱的神情。

本來他還想無比驕傲地大聲說出這件事,這一下全完了。

沈懷序笑出聲,“燈上面畫的畫是我給阿姐畫過的啊!傻不傻。”

上面都是一些可愛的Q版動植物,哪能猜不出來。

姜薇補充道:“三哥跟一個老頭學了好些日子呢,可辛苦了。”

“你們就不能讓我跟你們說嗎!”姜三郎忍不住跺腳。

姜懷序拿起一個花燈,笑著行了個禮,“怪不得你這些日子來縣城的次數多了,多謝三哥,三哥有心了。”

劉葉兒幾人也學著沈懷序的模樣跟姜三郎道謝。

直把姜三郎謝得不好意思,催著往外走。

幾人叫上姜二郎,點亮花燈,反覆叮囑不要亂跑之後才上街跟著人流往前走。

姜二郎抱著薑蓉走到沈懷序身邊,“侯爺去哪兒了?”

“被立冬叫走了。”沈懷序頓了頓,掃了一眼睜著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她的薑蓉,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姜二郎心領神會地把薑蓉遞給姜三郎,和沈懷序落後一步。

“方才有人想要行刺,那一家子怕是扛不住了,想出這種下下之策。”

姜二郎抬眼看向前方的人潮,很難想象這其中湧動著怎樣的暗流。

“之前聽你說過江家的根基都在淮州一帶,想來手伸不了那麼長,一擊不成,便成了一盤散沙,不足為慮,你不要太過擔憂。”

沈懷序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擔憂,該憂心的另有其人,那群人的日子要難過了。”

錢秀珠曾跟她說過自己夢到的事,她其實很好奇為何在錢秀珠的夢裡江家人一直在找原身。

按照時間來算,那時沈侯爺早已亡故,雖說江家人聲稱找的是原身,可柳婆子把姜薇送出去,他們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夢裡錢秀珠彌留之際還知道了姜薇要嫁人的訊息,可見找到的是不是原身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麼?沈侯爺的女兒這個身份?

重要的是以沈侯爺的女兒來完成的這門親事。

沈懷序猛地停下腳步,腦海中慢慢浮現一種可能。

姜二郎轉頭看向沈懷序,“發生了何事?”

沈懷序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她眨了眨眼睛,緩緩搖頭,“沒,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二哥!么妹!前面橋上有人放焰火!快來啊!”

霜降不知從哪個角落擠了過來,對沈懷序說:“小姐,侯爺喚你去醉仙樓賞燈觀焰火。”

沈懷序應了聲,讓姜二郎把前面的姜三郎幾人叫回來,一行人朝醉仙樓走去。

醉仙樓有兩層,一樓人聲鼎沸,二樓沈懷序只看見了大寒小寒,“小姐,侯爺在包間等你們。”

一踏進包間,眾人就被桌上的小食吸引了視線。

“此處觀景最佳。”沈溯招招手,示意眾人過來窗邊。

姜薇眼睛壓根移不開桌子,她嚥了咽口水,小聲詢問:“侯爺叔,我能不能嚐嚐這個······”

沈溯笑著說:“就是為你們備下的,放心吃就是。”

小小地雀躍了下,眾人規規矩矩地坐下來邊吃東西邊小聲說話。

不多時,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中被一朵朵煙花點綴得生動起來。

沈懷序跟沈溯站在一起,神情鬱悶地問:“爹爹,你和孃親沒有給我定過娃娃親什麼的吧?”

煙花在空中爆裂的聲音雖大,可沈溯和姜二郎都是耳力靈敏之人,兩人聽見這句話後齊齊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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