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秀珠走到公爹身邊,“爹,您也別怪我多嘴,那可是一百兩銀子,就算他們把家裡搬空,也不值這麼多,家裡總不能因為小叔子一個人賣兒賣女吧?”

說到這兒,她眼眶紅了紅,“別說我還活著,就是死了,有人賣我孩子,我變成厲鬼也不能放過她!”

姜老頭愁容滿面地磕了磕煙桿,低聲斥道:“說的什麼話!老頭子我還沒死,這個家散不了!”

說著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高聲衝著人群道:“大傢伙都靜靜,靜靜!”

姜老頭一發話,大房父子立刻停了手。

推搡得有了些火氣的兩方人馬也漸漸平靜。

要債的人經過這麼一出,心中怒火暴漲,高聲叫囂道:“跟你們說清楚!就算你們告到官府這一百兩銀子也跑不了你們的,今兒不賠明兒可就不止一百兩了!”

姜老頭看了對面為首的青年一眼,身形佝僂了些,“你們且等著。”

說完轉身進了屋。

柳氏見老頭子鬆了口,自己也鬆下一口氣,卻在看見老頭子手上的紅木盒子後,心中一驚,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那可是她用來留給兒子做傳家寶的物件啊!

她剛想上前,卻被錢秀珠一把拽住,“娘,你兒子欠下的債拿你昧著良心得來的銀錢還,再好不過的事!”

柳氏心中咯噔一跳,剛想破口大罵,對上老大媳婦那惡狠狠的目光,頓時渾身發冷,失了氣力。

錢秀珠想起夢裡他們全家那般悽慘的下場全都是拜這個惡婆子所賜,就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夢裡也是眼下的情景,不同的是她和當家的最後沒能狠下心,還是替姜叔儉收拾了這個爛攤子,挨家挨戶借了銀錢卻依舊不夠,柳氏跟方才一樣把啞妹拉了出來抵了銀錢。

她們夫妻倆對這個小閨女感情不深,都是莊戶人家,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娃和一個身強體壯的青年人,選哪個不是一目瞭然?

且姜叔儉還有功名在身。

今兒一早她和當家的說自己夢到小叔子去賭錢,還借了印子錢,欠了人家一百兩。

當家的不信,她也不信。

小叔子雖算不上出息,也被柳氏寵溺太過,可到底是考中童生的人,人說讀書明理,怎會和村裡的那些大混子、二流子一般和賭錢牽扯上?

要不是夢的太真實,她也不會說出口。

心下雖不信卻也不安寧,於是今日公爹要出門的時候,她給攔了下來,畢竟夢裡就是因為公爹去了縣城,沒人攔得住,柳氏才賣了啞妹。

沒想到剛過晌午,討債的就打上了門,這個時候她就知道那不只是夢,現在不改,那就成了他們的命!

想到這兒,錢秀珠拽著柳氏後頸的力道緊了緊,直拽得柳氏想伸腿瞪眼。

姜老頭走到討債人面前,把手上的盒子遞給了青年。

“這是上好的金鑲玉,以前找人估過,一百兩隻多不少。”

青年開啟盒子看了一眼,見玉質溫潤,是上好的羊脂玉,只這塊玉就得有一百兩,更別說上面還有金子,他周身的煞氣散了不少。

瞥了一眼癱坐在地上滿臉血汙的姜叔儉,他自認好心地對姜老頭道:“叔,小子多句嘴,賭品見人品,您家這老二算是廢了,即使不賭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說不定還會禍及家小妻兒,早日清理門戶才是正經!”

挑撥離間完,青年大手一揮,領著人意氣風發地離開。

人一走,剩下站在原地的姜老頭看著似是更加蒼老了幾分。

鄉親們卻是炸開了鍋。

“沒想到德叔家有這麼厚的家底,那可值一百兩銀子!”

馮氏一雙蒙了翳的老眼直放光,“可不得了,俺們是他家鄰居都不曉得,你們上哪知道去?”

也有那酸溜溜的,“姜老頭這麼有本事還不是連個秀才都考不上?”

“你個泥腿子哪來的臉說人家肚子裡有墨的?德叔也就為了姜老二那個憨貨,要不攢下的家底比這還多!”

村長也沒想到德叔家的家底這麼豐厚,價值百兩的首飾,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

他面上帶笑地走上前,剛想寬慰幾句,面前的人卻步履匆匆地走開了。

姜老頭走到哭得肝腸寸斷的柳氏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圍觀的人的看見這一幕,心裡舒坦了不少,更有混不吝的直接拍手叫好。柳婆子在他們十里村名聲著實算不上好,幾乎每家的婆娘都跟她罵過架。

突然被甩了一巴掌,柳氏忘了哭,反應過來後直接掄圓了胳膊砸向姜老頭。

不過一直看著她的錢秀珠早有準備,一下抱住柳氏的腰不讓她近公爹的身。

“你個忘恩負義的糟老頭子!我嫁你的時候你就是個窮得叮噹響的鰥夫,這麼些年,我給你生兒育女,家裡家外地伺候著,臨了臨了你卻是想要我的命啊!”

她想一頭撞在牆上,卻被老大媳婦箍著動彈不得,只好放棄假裝尋死,心中暗罵錢秀珠:平時也不像是這麼有眼力見的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一直圍觀的啞妹算是看懂了,柳氏的招數無非就是潑婦三件套——一哭二鬧三上吊。

在現代她自打記事起一直住在城市裡,不過小的時候聽媽媽說過不少農村裡的趣事兒,眼下直面這種場景心裡還有些小激動。

“正茂啊,今日你也在這兒,我就直說了,柳梅香她為妻不賢,為母不慈,七出之中犯了口舌,我姜明德今日要休了她!”

姜正茂正是十里村的村長。

這番話一出口,圍觀眾人炸開了鍋。

啞妹眼睛亮晶晶,吃到大瓜了!

柳氏白眼一翻,險些昏死過去。

頂著豬頭臉的姜叔儉也瞪大眼睛喊了一聲‘爹’。

姜老頭本來沒有注意到他,一看見他呼吸都重了三分。

“還有這個逆子,我從小教他讀書識字,卻沒想到教出來個好吃懶做、好賭成性的草包廢物!”

一百兩,那可是一百兩啊!他就不信去個一兩次能把一百兩造沒!

想到昨個兒老婆子跟他打聽老大媳婦的嫁妝,他怒聲道:“他以後不再是我老薑家的人!再賭的話是打是殺隨便,只要別髒了我家的地界!”

姜老頭臉色鐵青,呼吸急促,彷彿下一刻就要閉過氣去。

柳氏已經嚎不出來了,她嫁給老頭子這麼多年,哪能不知道他脾性?大庭廣眾說出了口,那就是真動了這個心思。

她高聲尖叫一聲,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姜叔儉不停地哭喊著,見老爹不為所動,老孃也不知是裝暈還是真暈,深覺自己肩上擔子重,也跟著暈了過去。

別人都在檢視母子二人情況的時候,啞妹則小心觀察著姜老頭的胸腔起伏程度,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插手。

姜老頭雖說沒有時時護著原主,但只要看見柳氏不做人的行為,都會出聲制止,她幫他也算投桃報李。

扭身找到還站在角落的姜薇,直直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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