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驅邪
鮫人婆婆微微一抬手，場上頓時安靜下來。
她看向尾巴邊的鮫女：“即使凡人有這麼多問題，你也依舊想要成為凡人？”
鮫女淺淺語氣堅定，一如鐵生拒絕翠花母親的議婚：“是的，婆婆！”
“可是你會變醜，變老，你不是最愛自己的容貌和尾巴嗎？”
“他說，容貌不是永恆的，一顆純潔的心才是！”
“那如果有一天他變得不再愛你，捨棄了你，並且愛上另一個人呢？”
“他不會！”鮫女擲地有聲。
江卿虞看的頭皮發麻。
還好鐵生那小子確實是個一根筋，對鮫女的愛是實質不變的，不然，她都心疼這個被情愛矇蔽雙眼的傻魚。
“我知道凡人有諸多缺點，但他，一定是最好的那個！請婆婆成全！”
鮫人婆婆不理解的皺眉。
族中不是沒有愛上凡人的例子，但那些例子不是因為鮫人對身份、大海的不捨，就是因為所愛之人經不起考驗而退場。
鮫人婆婆此前為了能讓鮫女看清凡人本質，不止一次給鐵生製造海難，但這個叫鐵生的每次都讓她意外。
品性，道德，對鮫女淺淺的愛分毫不假。
如果他是個鮫人，她會毫不猶豫為兩人指婚，但鐵生是個凡人。
人和鮫，怎能在一起？
除非一方願意為了另一方捨棄一部分。
人不可能變成鮫人，故，犧牲的那方只能是鮫女淺淺。
聽到可以化人的方法，鮫女淺淺很是高興，這讓鮫人婆婆心中開始擔憂是不是不該告訴她這個方法。
木已成舟，後悔也沒用。
她今日組織這一場，就是希望能再試試撼動凡人鐵生在鮫女淺淺心中的份量。
畫面一閃，一輪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傾瀉在海面，給大海渡上一層銀輝。
海浪輕輕拍擊在礁石上，潮起潮退，在沙灘上衝出層層白沫。
遠處的漁村僅有兩盞漁火，夜空下一片寂靜，偶有蟲鳴。
鮫人們在鮫人婆婆的帶領下朝拜月亮，對著月亮哼唱起那首古老而悠揚的歌調。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一曲終閉。
江卿虞茅塞頓開，神識清明，感覺剛剛穩下來的境界又有了鬆動，對歸月功法的領悟更深一層！
若是手中有劍，她甚至能再對月舞上一場！
“淺淺，婆婆最後問你一次，你當真要為愛幻化雙腿，放棄鮫人的身份？”
“是的，婆婆！”
“即使永遠不能回鮫人之鄉，也不能擁有對海水操控的能力？”
“淺淺，無悔！”鮫女淺淺睫毛輕輕顫動，她的堅定終於還是感動了鮫人婆婆。
幻化雙腿的過程很殘忍，要剝離魚尾上的所有鱗片，且過程中清醒，有的鮫人不忍心別過臉，江卿虞亦如此。
重塑雙腿是要將魚尾骨敲碎重長，撐過剝離鱗片，鮫女淺淺便疼昏過去。
再次醒來，她已經擁有了兩條光滑纖細的腿。
她被放在礁石上，身邊一片海草上寫著：三日之類，切記使用鮫人之力，否則前功盡棄。
她現在非鮫人，也非人類，擁有人類的特徵，卻也能使用鮫人的控海之力。
她切記鮫人婆婆留下的提醒，朝大海深深鞠躬：“謝謝婆婆，謝謝大家，謝謝……”
海面下，擔心並未離去的鮫人們，包括鮫人婆婆在內。
“走吧，回鄉。”鮫人婆婆淡淡道。
“可是，淺淺她——”
“希望……她永遠不要後悔，她是勇敢的孩子，比我勇敢……”
鮫人婆婆不堪回首往事，帶領族人遊向深處。
江卿虞眼睛有些溼潤，拭去眼角的淚，又雙掇掇眼前一黑。
喵的，煽情煽好好的，整這死齣兒！
發自內心的吐槽。
耳邊變得吵雜，她捂住耳朵發現自己正在人群中。
她穿過人群，看到一個簡易祭臺，臺上用兩根木頭搭了個十字，十字上綁著一個男子，正是昏迷的鐵生。
他正前方用乾柴堆砌成一個架子，架子上一頭被剃了毛的肥豬五花大綁。
江卿虞眉頭皺起，想起師兄講的鮫女故事結尾，漁夫因為被父母誤認為中邪，請人除邪卻意外將鐵生活活燒死。
那麼現在是……
“鐵生這是咋了啊？”
“嗐！聽說是被妖邪迷住了！非說要娶什麼仙女！”
“就是啊！咱們這兒哪來的仙女，都是普通人，鐵生說的八成是迷惑他的妖精吶！”
“唉喲，這鐵生家真是家門不幸啊！”
“可不是嘛……”
漁民們擠在祭臺前，議論紛紛。
江卿虞從中大致捋清了她略過的劇情。
翠花和鐵生的婚事告吹後，鐵生與爹孃的關係一至疏遠，每天打漁都會去和鮫女約定好的地方，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以至於鐵生對著母親的催婚直言非鮫女不娶。
鐵生爹孃從未聽說過方圓百里有鮫女這號人，故而以為是鐵生被逼急了隨口說的。
鐵生卻形容起鮫女的外貌特徵，是個長頭髮，白面板，會發光的仙女。
鐵生娘一聽，頓時嚇的慌神，她們漁村可從沒出過白面板的姑娘，就算有，那也是剛生出來的小嬰兒，一旦能跑能跳，兩三個太陽就得曬的黝黑。
傳說有漁民出海，見過海妖，那海妖便是鐵生形容的這般綺麗。
鐵生娘心神不安，碰巧一個自稱半仙的遊方道士經過，點名鐵生是受妖精蠱惑，解決方法簡單，只要一頭肥豬，幾十個貝幣，他就能為其驅邪。
鐵生娘信以為真，趁著鐵生吃飯前洗手，將買來的蒙汗藥混進飯裡，迷暈了鐵生綁起來，這才有現在這一幕。
江卿虞四處張望，果然在祭臺不遠處看到那個遊方道士和鐵生爹孃說話。
江卿虞湊近。
鐵生爹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大師，這樣真的能成嗎？”
“你若不信貧道，貧道說再多的話也無濟於事。”遊方道士道骨仙風撫在山羊鬍須上，微微仰頭，一雙精明的三白眼故作高深。
江卿虞一眼就看出這人是裝的，但她只是個看客，出聲提示也無濟於事。
“信！信！必須信啊！”鐵生娘生怕遊方道士一個不滿就走人，巴掌拍在鐵生爹頭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