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走到蘇以喬面前,站定,卻道:“哎呀,忘記給你準備紅包了。”

蘇以喬伸手:“那我不管,世子殿下必須給。”

姬皓玥看蘇以喬一臉財迷的樣子,拍了一下他的手,笑道:“分明你的歲數比我長,我卻要給你紅包?不是應該年長者給小孩子嗎?不過,你真的想要嗎?”

“想要!”蘇以喬厚顏無恥道,“如果世子殿下沒有準備呢,明日也可以,作為世子殿下的侍讀,可不能掉了東宮的身價。”

姬皓玥故作神秘地笑笑,沒有說給,也沒有說不給,這時,小逍、小遙、小與從廚房裡跑出來,咋咋呼呼地喊道:“餃子熟啦!”、“餃子熟啦!”央陌微斥:“有沒有點規矩啦!”

央陌在東宮積威甚重,幾個小孩平日裡怕得很,立馬乖乖地站住。

蘇以喬見狀,逗央陌:“央陌你也笑一笑,玩一玩,不要每天緊繃著臉嚇唬他們啦,除夕之夜,就該這樣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一年也只有這麼幾天。”

幾個內侍興高采烈地去端餃子,蘇以喬湊熱鬧打下手,姬皓玥看了一眼和小內侍玩得熱火朝天的蘇以喬,徑直回了暖閣,待出來時,手裡多了件黑色的棉質披風和一個紫銅燙金的小手爐。

他來到小膳房裡,見蘇以喬正在冒得熱氣的鍋前下餃子,看得出來,在做飯這一回事上,蘇大少爺笨手笨腳的。

姬皓玥走上前,將蘇以喬手中端的一盤未下的餃子轉給一側的小容,轉身拉著蘇以喬的胳膊出了門,人已走,話才落:“央陌,不要跟著,你們先吃。”

蘇以喬不明所以,待出了膳房,姬皓玥將手中的披風給蘇以喬繫上,又把小手爐塞進他的懷裡,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容不得反抗,只教蘇以喬看直了眼。

蘇以喬邊走邊苦笑:“世子殿下,您怎麼和老嚴變得一模一樣了。”

“以喬哥哥,老嚴是誰?”

“他是我們客棧的大廚,希望有機會可以請你吃我們客棧的名菜。”蘇以喬突然想到,自已自從接了黑無言入宮抓厲鬼的活兒後,再沒有回客棧,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不知那竹林掩映下的忘憂客棧如何?老嚴如何?是否安康?楊嵐又如何?總不會和他這麼個甩手掌櫃一樣,讓一家老小吃大白菜吧……

“有什麼名菜?”姬皓玥問道。

“這個嘛,醋炒白菜、醬香白菜、肉沫炒白菜、清炒白菜……還有一大鍋辣白菜湯!”蘇以喬回了思路,得意道。

“怎麼全是白菜?”姬皓玥愣了。

“因為……”蘇以喬將“因為窮唄”默默嚥了下去,轉移話題道:“客棧還有京城獨此一家的梅子酒,等小世子殿下正式成年加冠後,在下親自給殿下釀製。”

“以喬哥哥,不要總是強調我是小世子,本宮有那麼小嗎?我週歲年十二,可虛歲已年十三了,再有一年就會正式加冠,入朝堂參與政事,得居廟堂之高,為天下分憂解難,還有,梅子酒我明天就要喝!”

“明天?得了吧,我可釀製不出。”

“那就出宮,去客棧!”

蘇以喬與姬皓玥並肩走著,一路上想起什麼說什麼,蘇以喬原先還以為那晚的厲鬼會嚇到姬皓玥,卻不想姬皓玥很快能接收這些,問其原因,姬皓玥道:“小時候還未懂事時,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現在也不怕什麼了。”

因著今夜是除夕,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處處張燈結綵,走在當下,連燈都不用點,甚至能聽到不遠處的樓臺軒榭上的鶯歌燕舞聲,兩人左拐右拐,忽然嗅到一陣梅花的香氣,在滿院的爆竹味中,保持著獨有的清新淡雅,不落俗塵。

梅園並無人看守,兩人都是愛花之人,遂一前一後進了梅園。

“這兒叫做所思園,聽宮中的老人說,這裡之前並不是梅園,只是一片空地,因為……母親在燕華國的傷心事,母親懷有身孕時,心情抑鬱難平,夜裡常在無人時涕淚,父王為了讓母親順心,親自種了這片梅園,取名‘所思’。”姬皓玥輕輕拂去一支梅花上的殘雪。

“他們都說我小,不懂事,什麼都不和我說,可是我知道,母親是燕華國人,外公一家是燕華國貴族大家,母親為了當初在燕華國為質子的父王,依靠家族力量,幫助父王逃出燕華國,這個舉動,卻給了燕華國那位君王光明正大的攻擊理由,殘忍殺害了外公一家,父王當初已經登基為王,但在燕華國仍有耳目,小蘭姑姑救出了母親和舅舅,在父親安排的暗衛的幫助下,一路逃命。”

姬皓玥忽然撩開衣襟,在蘇以喬面前直挺挺跪下,少年眼眶發紅,眼中不知是點點星辰,還是瑩瑩淚光,蘇以喬驚了一驚,正欲將姬皓玥扶起,姬皓玥固執地不肯,蘇以喬只得作罷,他知道,這個少年年紀雖輕,卻實有一顆玲瓏剔透之心,如果說之前還有所懷疑,自從上次帶他抓鬼,自已的身份已經是“證據確鑿”無疑了。

姬皓玥平掌扶額,緩緩將掌心觸地,俯身叩首,行的竟是人臣大禮,蘇以喬就勢扶起姬皓玥,道:“世子殿下,在下當不起這等大禮。”

姬皓玥緩緩站定,極目望去,滿園綻放著點點梅花,在燈火的掩映下,清極不知寒,眸光流轉下,將視線移到蘇以喬身上,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喬哥哥,謝謝你的白衣大俠。”

蘇以喬嘆道:“殿下,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以喬哥哥,今夜宴會上來了燕華國的使臣,母親的臉一霎那間變得慘白如雪。我能想象到,當初母親有多麼絕望,除了母親和明義舅舅二人,明家全家上上下下無一倖免。我與母親見得少,只從舅舅那裡聽過一兩句明家的舊事。舅舅說,母親小時候特別調皮,一次差點把外公的鬍子燒了,躲到外面不敢回家,外公卻不生氣,我怎麼也想象不到,那個舅舅口中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是怎樣變成如今不言苟笑的母親。雖說血濃於水,可我身為人子,卻從未體察過母親的不易,實在是不孝。”

“殿下,這又怎麼能怪你呢?這是麗姬娘娘一生的痛苦,誰也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換句話說,世子殿下你是娘娘支撐下去的希望。所以,你要儘快成長起來,才能替麗姬娘娘分憂解難。”蘇以喬忽然想到十幾年陪伴小世子的那個侍女,她說,麗姬娘娘並不幸福,現在看來,明家被滅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倒是和姬永有關了。那日看得出來,姬永和明安不像百姓傳言的那樣幸福,但這其中曲折又非是他一個外人所知的了。

姬皓玥重重點頭:“一定!一切都將會過去,黑暗過去總是黎明,這雪融了就是晴天。”

姬皓玥望見蘇以喬輕輕扯了扯嘴角,笑容還未落下,眉眼的暖意已經浮上,直直落在人的心尖上,泛起一層又一層漣漪,他愣愣地看著蘇以喬,感到自已的心“怦怦”直跳,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待明白這種反應的由來,一霎那間又羞得滿臉通紅,急忙轉過身。

蘇以喬奇怪地看著姬皓玥,卻見他神色慌張地將視線投入到梅花中去,看似在看梅花,心卻不在梅花上,一時怔怔無語,不知發生了什麼。

姬皓玥緩了緩,待呼吸漸漸平穩後,耳畔傳來蘇以喬輕輕的吟唱聲,為民間流傳最廣的角調式,溫柔不失剛陽:“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嗓音似雪一般清新孤傲,似梅花一般淡雅清香。

姬皓玥曾溜出宮時聽過這支歌謠,歌詞卻大大不同,想必是填詞而來,據說原曲是醉春樓的洛公子而作,洛公子尤善彈唱,姬皓玥想了想,和著蘇以喬往下吟唱,“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兩人走走停停,穿梭在所思梅園的曲陌小道中,任憑梅花上的落雪沾溼衣襟,在這一方天地,滿園清香中,放縱心聲,全然沒有注意到,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顆梅樹後,一道人影悄悄離去。

芳瑤殿內,紅燭微搖,儘管殿外冰凍三尺,冷意襲人,殿內確是溫暖如春,瑤姬僅穿了件玫紅色單薄中衣,尚未卸去滿頭金簪步搖,紅唇撩人,媚眼如絲。她雖然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可因為保養得好,肌膚仍如雪一般潔白,反倒比豆蔻年華時更為嫵媚動人。

侍女羅兒跪伏在地,不知是冷是熱,她竟是滿臉冷汗。麗姬娘娘因為上次世子的事兒,被禁足在宮中反省已有半月,她是剛剛從宴會上回來,受瑤姬娘娘的命令,謊稱娘娘“重病”,實際上是想請陛下宴後過來留宿。

她戰戰兢兢地向主子彙報著宴會過後的情形。瑤姬執了一把小巧剪刀,剪去紅燭的半截燈芯,殿內恍若比方才更為亮堂了幾分,聽了羅兒的彙報,眉眼間的嫵媚轉眼便化作了令人驚戰的狠厲。她猛地將小巧剪刀摔向羅兒,羅兒撐在地上的手背登然間便被劃開一道血痕。

“本宮是讓你去請陛下來芳瑤殿,不是讓你把陛下請到她麗姬那兒!蠢奴才,本宮養你有什麼用!”瑤姬怒不可遏。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本來一切順利,但宴會上來了燕華國的使臣,麗姬娘娘突然稱病抱恙,在世子殿下陪同下早早離席,後來陛下喝醉了酒,點了名要去麗景殿,奴婢也沒有辦法,請娘娘饒了奴婢。”羅兒連連叩首求饒,不顧手上鮮血如注。

正在這時,暖閣的簾子被掀起,瑤姬的貼身侍女阿芙恭恭敬敬地走進來,似是沒有看到殿內的沉鬱之狀,稟報道:“娘娘,小容有事求見。”

瑤姬點了點頭,繼而對羅兒怒斥:“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滾出去!”

羅兒戰戰兢兢地推出去,阿芙領著一個小內侍步入暖閣內,小內侍看著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雖然長得有點矮,但神色舉止沒有半點慌張,若是央陌在這兒,一定會大吃一驚,內侍小容分明是個膽怯害羞的小孩,平日裡說個話都要結結巴巴半天,全然不似這個小容,同樣的一張臉,稚嫩卻充滿陰鷙。他平靜地跪伏在地,聲音波瀾不驚:“瑤姬娘娘萬安。”

“說吧,東宮那邊,有什麼訊息?”瑤姬坐在軟塌上,阿芙立馬跟了過去,手法熟練地為主子卸下發絲上的步搖金簪。

“東宮並無異常。”小容答道。

“無異常你來幹什麼!”瑤姬聽了後更為氣惱。

“上次提醒了娘娘,務必查一查我們世子殿下近來親近的侍讀蘇以喬,不知娘娘派人查了沒有。”

“一個小小的侍讀,值得本宮大費心思查嗎?本宮只關心世子的狀況!”

小容輕輕搖了搖頭,嘴角牽扯出一絲嘲諷的冷笑:“娘娘,有一句話獻給娘娘,細節決定成敗。我在東宮隱藏一年有餘,倒真未察覺到世子殿下有什麼異常。但前些日子,麗姬娘娘來了東宮,卻是為了蘇以喬而來,我雖在外面侍奉,但還是聽到內閣麗姬娘娘的哭聲,隱隱聽到談論的是麗姬娘娘入宮前的一些舊事,貌似是麗姬娘娘被燕華國追殺時,有一位白衣大俠救了她。”

瑤姬來了興致,若有所思道:“難道那白衣大俠和那侍讀有關係?”

“方才我悄悄跟著殿下,遊了一趟所思梅園。”小容覺得膝蓋有些麻木,未等瑤姬吩咐,便站了起來,撿起方才瑤姬砸向羅兒的小巧金剪刀,在手中把玩,“這次我聽得清清楚楚,那蘇以喬便是麗姬娘娘口中的白衣大俠。”

“怎麼會,本宮之前在戒律司見過那蘇以喬,看著容貌甚為年輕,至多也不過十八九歲,能在十幾年前救了麗姬那賤人的白衣大俠,怎麼可能那麼年輕?”瑤姬想想不大可能,於是懷疑地看著小容。

“這個我並不清楚,但我還是相信我所見所聞,那蘇以喬當時說‘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不過就算不是又如何,娘娘又不是沒有顛倒黑白的能力。但看陛下對麗姬的態度,分明是有情有義,但麗姬卻不冷不熱,上次又頂撞陛下,將蘇以喬指為殿下的侍讀,我看麗姬娘娘和這蘇以喬關係非比尋常,娘娘只需添油加醋一番,何愁扳不倒麗姬和東宮?”

瑤姬聽了小容的話後,笑得嫵媚,面孔上漸漸浮現出一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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