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夜夢迴

吳璦神思未定地拉開那扇搖曳的大門。

沿著阿里剛剛走過的小路，一直走到橋口往右，再走上一段田坎，便到了自家田間。

吳永貴正鋤得起勁，絲毫未曾注意到自己的身後。

吳璦嘴巴張張合合了幾次，她好像許久未曾叫過一聲父親。

努力的讓自己適應當下，濃情地喚起，

“爸，剛炒的飯，還熱乎著，快來吃點吧！”

順手緩緩將其開啟，待父親走近之後，又捧遞了過去，貼心的直暖人的心窩。

吳永貴已然感動得無以復加，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擦了擦自己那雙佈滿老繭的髒手，方才接過，

“丫頭啊，你學業忙，就不要老是惦念著我了，我餓了自個會回去的。”

“您放心吧，我有數，不耽誤！”

吳璦並排依坐下來，手中不停地搓弄著水瓶，好似有什麼話難以言說一般。

眼見著他的碗裡已經所剩不多，這才猶豫著啟齒，

“爸，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如果我放棄考學了，您會不會難過？”

“哎，傻孩子啊，是不是你奶奶又給你說了什麼堵心的話了？

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只是心疼我這個兒子罷了。

爸爸知道你懂事，你孝順，可爸爸並不希望你那麼做。

你也知道，爸爸也放棄過考學，正因為經歷過，所以不管再苦再難，我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其中的辛酸與遺憾，更會從此糾葛你的一生。

再說了，你的學習那麼好，你捨得啊？

別擔心學費什麼的，大不了爸爸豁出面子去借，問題總會解決的。

你還是孩子，做好你孩子該做的事情便可。

其他那些，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爭口氣，別讓你媽小瞧了你！”

吳永貴多怕這孩子悶聲不吭的自個做決定，還好，她有此一問，至少代表著她還在猶豫。

殊不知，吳璦只是試探著問一問而已，答案果然如她自己所猜測的那般。

當初放棄考學後，聽奶奶說，父親還曾一度痛哭流涕過。

情難自禁地撲進了他的懷中，哽咽著將那濃情的告白脫口而出，

“爸，謝謝您，我愛您！”

“呵呵，這孩子，怎還學會肉麻了。

爸爸也愛你，快回去吧！”

吳永貴的心下早已柔軟一片，放下碗筷，緩緩將人推至眼前，覆上愛女那張稚嫩的小臉，眸中漾滿了深深的愛意。

父女倆誰也不曾如此刻這般，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

有時候你總覺得難以出口的話，當說出來的那一秒，結果已經代表了一切。

所以愛就大聲的說出來，不必畏首畏尾，情感共鳴，才是幸福真正的意義。

吳璦收起碗筷，留下水瓶，乖乖的原路而返。

一回到家裡，便埋頭扎進了書海。

時隔多年未曾碰過書本，希望那些知識什麼的，她還並沒有還給老師。

好在她有個得天獨厚的強處，記憶力絲毫不曾減退，僅僅稍稍推敲幾遍，便有了頭緒。

她最弱的一門學科便是這英語了，幸好兒子英語接觸得早，她也跟著學了不少。

只要再琢磨琢磨語法之類的，也定不成問題。

這一進入角色，便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吳永貴回到家中，做好晚飯叫她時，她還仍沉浸其中，無可自拔。

一放下碗筷，休息片刻也不曾，又抱著她的書書本本，狂啃了起來。

吳永貴從未見過她如此拼命，並沒有多加打擾。

直到深夜夜起之時，她的房間裡，竟然還亮著螢螢之火。

這才心疼的推開房門勸言，

“璦兒啊，太晚了，小心瞧壞了眼睛，快快睡了吧！”

“哦，我知道了爸，您睡您的，別擔心我。

我一會兒就睡，還差這最後一道題了。”

吳璦嘴上應承著，卻一刻也不曾離開書本，長大以後便極少這般專注於一件事情了。

吳永貴仍不是很放心地叮囑，

“算完就睡哈，熬壞了眼睛不值當，白日裡再來學也不遲。”

輕手輕腳地替其合上房門，回了自己的屋裡。

弟弟被老媽帶到外面上學去了，一年才得以見上一面。

老姐明日也該回來了，吳璦想想還是合上書本睡卻了。

草木床雖然有些硌得慌，適應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

只是這一夜她睡得並不是很好，夢裡，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對於她的消失，男人並沒有半點著急的神色。

或許，他還以為女人只是鬧鬧脾氣而已，過幾天自個便回來了。

家裡的那一攤子突然全部壓在了林峰頭上，一時有些不堪其承。

孩子們鬧騰著說飯不好吃，要找媽媽，哄了半天才肯去上學，屬實累得人頭疼。

他想著頂多下午時分女人應該會回來了，哪曾想等到老師打電話給他，他才隱隱覺著事情好像並不似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哼，跟他鬧是吧，就她那身無分文的窮酸樣，能跑到哪裡去？不出一個星期鐵定灰溜溜地跑回來。”

只是今日份的晚飯屬實有些愁人，孩子們極不喜歡其他人做的食物，看來也只能買幾包泡麵湊合湊合了。

這邊剛解決，兒子那又有問題了，可關於他的學習，自己也是有心無力，沒辦法只得將手機拿給他讓其自己查去。

一天下來，林峰覺著史無前例的累，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回憶著關於女人的點點滴滴，心中莫名的覺著虧欠。

結婚十年，他似乎從來不曾給女人做過一件稱得上浪漫的事情，可他記得自己許過要愛她生生世世的諾言。

一切又是由什麼時候改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