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昏迷

戰至半個時辰,此時金墉北城已經是一片殺場。

原先的箭矢在泰山軍衝上城後並沒有立即結束,甚至還不斷朝著城內拋射,不少從內壁支援城頭的江淮兵就是這麼被射死的。

但很快,對面像是消耗完了箭矢,箭矢終於停了下來。

只是江淮兵們遇到的危機卻並沒有結束,甚至更惡劣了,因為泰山軍的大部隊衝了上來。

在前營主將是高敖,他在得了徐晃令後,親自帶著所部八百人衝向了金墉。

他們很快就接替了費曜的陷陣士成了作戰的主力。

雙方在狹窄的城頭血戰,到處都是嘶吼聲,兵器的碰撞聲。

江淮兵們的弓弩也非常了得,尤其是被敵軍的箭矢吃了一肚子火後,此刻更是爆發出全部的怒火。

就在剛剛,高敖在城上作戰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軍士就被江淮兵的弓弩射中倒斃在了他的腳下。

而離他不遠的一個屯將也被射中了脖子,倒在了血泊中。

護在高敖身邊的扈兵都勸他退一退,但高敖痛罵道:

“退什麼退,我腳下就是我的陣地,人在陣在,陣失人亡。

今日打不下金墉城,這就是我們的死地.”

說完,高敖抽出長矛,一個投擲就將遠處正準備射擊的江淮弩兵給扎翻了。

“郎將,你那殺意如火,上來就是奔人首級去的,哪有時間讓人通名啊.”

又片刻,這幾個肅慎武士的首級和他們的小酋一起被掛在了戈矛上,齊齊整整。

然後在前年的崤函之戰中,其人再次來到其叔父的帳下,而且這一次更加勇銳,曾在一次戰役中就獲首十六級,冠絕全軍。

而朱玫這邊不停,繼續尋找有價值的目標。

再片刻,那異域風情的武士和他的伴當一起,兩人的首級都被掛在了後面的戈矛上。

不一會他又看到一名頭戴奢華兜鍪,脖子上掛著金牌,有異域風情的武士,於是褡褳中的手戟再被抽出,怒擲其人。

朱玫看了首級一眼,隨後就讓邊上的長戟士將首級掛在他的戈矛上,以讓全城頭的友軍看見。

此刻,當朱玫帶著八百精銳鐵甲士衝了過來,城頭上士氣大振。

雖然泰山軍在平定平州,並打散了肅慎人原始的組織結構。

但不要忘了,他們那部落結構是構建於血脈之上的,雖然最原始,但也最根深蒂固。

只是這個泰山軍武士身邊有扈兵,直接以牌楯阻擋了手戟。

而在這一片城頭,和那肅慎小酋一個部落的武士還有數人。

他們既和那小酋有血緣羈絆,又少時一起長成,一起山林狩獵,最後一起投軍。

此人正是朱治的侄子朱玫。

可想而知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麼濃烈。

其人雖然是朱治的侄子,但年齡卻是相彷彿,二人都是平交州之亂從的朱儁。

爾後,朱玫因為其父身故,回鄉守孝離開軍中。

所以不經過幾代人的時間磨滅,這種族群部落之間的羈絆和義務是不會消散的。

隨後,他對邊上的扈兵們囑咐:

“後面遇到這種的,記得提醒我讓他先通名.”

身邊的扈兵接連不斷為奔走割首而還。

“取其首.”

這邊高敖不退,那邊芮祉頂不住了。

扈兵們頷首,但內心卻暗道:

手戟就如同閃電一樣插在了那泰山軍吏士的頭上。

他們還可以到中城防守,只要守住那邊的甬道,泰山軍衝不過來。

看見小酋死後,這些人目瞪牙齜,呼喊著肅慎話就衝了上來。

其中一個胖大的武士,更是披著雙層甲,手裡舉著一面長柄巨斧,呼嘯劈來。

朱玫不認得字,旁邊有人念出:

“吾輩來這裡,不是為了求富貴,而是來此換太平.”

朱玫大吼:

他率先衝上城頭,看見敵軍一悍勇武士剛用鐵骨朵雜碎己方一個江淮子弟,大怒。

朱玫聽了這話愣了一下,隨後冷哼道:

“是個好漢子,可惜了,沒能讓他先報姓名.”

隨後就見一員彪將背插著兩柄長刀,手裡拿著一杆鐵矛,如虎躍出現在了兵道上。

朱玫又殺了一個泰山軍武士,這人顯然是個有身份的,背後一直掛著面戰旗,臂膀上還套著個金箍,上面還寫了一段話。

朱玫一擊不成,也不著惱,提著鐵矛就衝了過去。

附近看到他的人紛紛大喊:

“冠軍、冠軍.”

剛剛被朱玫殺死的武士是一個肅慎小部落的酋帥之子。

長戟士應命,挑著敵軍首級就呼和。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陣歡呼從身後響起。

腳步不停,手抽出褡褳中的手戟,轉髖用力投擲。

冠軍者,勇冠三軍。

沒一會,後面的一隊戈矛手就已經人人頂著個雕枯首級,呼喊雀躍。

就這樣,朱玫在城頭上左突右刺,不斷呼喊:

“取其首.”

扈兵應命,抽出短刀就奔了過去,片刻就帶著滴血的敵軍首級而還。

朱玫在江淮軍中赫赫有名,這不是因為他是朱治的侄子,而是因為他那赫赫武功。

他看著敵軍越殺越多,知道城頭是守不住了,隨後就下準備讓人撤下來。

就這樣,隨著朱玫的深入,金墉城頭上越來越多的泰山軍被擠了下去。

正在中間段作戰的高敖發現了不對,立即讓附近的步槊手集結在他的附近列陣。

但步槊沉重又長,能帶上城頭的本就不多,還在高敖附近的就更少了。

所以再集結也只有寥寥二十多人,他們肩並肩,在城頭上列了一個標準的方陣。

隨後,高敖又將這片城頭清掃出一片空間,接著就舉著杏黃旗,對著城外不斷揮舞。

此時在後方的徐晃得了城頭上的訊號,直皺眉,看了一眼陳煥,沉聲道:

“老陳,全軍就交給你排程了.”

陳煥歪了一下頭,當沒聽到,然後自顧自道:

“我沒聽到也沒看到,你徐晃要幹什麼,和咱老陳沒關係.”

徐晃笑了一下,一把將軍配塞在了陳煥的懷裡,笑罵:

“上了我的船,你還想下來,美得你.”

說話間,徐晃帶著自己的百名扈兵奔向了金墉。

看著徐晃如風的身影,陳煥默默說了一句;

“保重.”

說完,陳煥對不遠處的陳誠怒罵:

“誰讓你們呆看著?讓神射手們上巢車,給我射翻那幫狗奴.”

陳誠被罵得灰頭土臉,但也只能認了,因為他叔叔說的沒錯,他們真的就是傻站著,卻不知道前面那孤零零矗立在坡前的三座巢車正是定好的射擊平臺。

將功補過,陳誠這一次親自帶了六十名最精銳的神射,他們有漢家的百步穿楊,有草原的落雕,有高句麗的引弓,個頂個的神射。

……

徐晃一路狂奔,一路奔到城下,氣都不喘就猛踩雲梯向上。

其餘各雲梯上,各扈兵也依次齊排上登。

等距離城頭還有數步,徐晃一蹬就躍上了城頭。

他一落地就看到自己麾下愛將高敖正指揮著弓弩手和對面對射,然後由前面二十多個步槊手抗住兵線,將這片城頭給牢牢守住。

徐晃暗自點頭,他從後面的扈兵手裡接過一面牌楯,隨後將自己的面甲拉下,貓著身子,頂著牌楯就衝了過來。

高敖看到大驚,他沒想到是徐晃親自來援助了,大將親臨前線那一直是被軍中命令禁止的。

但驚羞之餘,高敖心中更有濃濃的感動。

實際上,他已經準備實踐自己的誓言,就地戰死在金墉城上了。

他沒想到敵軍的援軍竟然如此精銳,就在剛剛,最西面的友軍已經全部被清空,那些人不是被攆下城頭,就是被殺死了。

而且就在剛剛,他就看到當對面被自己的步槊手所阻擋不能進的時候,對面惱羞成怒,直接拖出兩個被俘的軍吏,當著他們的面用大棒給活活打死了。

而自己的東面,費曜的陷陣軍本就人少,又經歷血戰,這會正坐在屍骸枕籍的城頭上休息。

可以說,高敖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徐晃上來了,帶著飛虎軍最精銳的百人扈兵躍上了城頭。

沒有多餘的話,只是眼神交流,高敖就明白了徐晃的意思。

他猛然下令:

“分!”

已經精疲力倦的步槊手們終於分開了,在中間讓開了一條道路。

對面的江淮兵也訝異,忽然就看到一個巨漢頂著一面牌楯衝了上來。

這些人猝不及防,直接被這熊羆般的巨力給頂飛,整個陣線亂成一團。

如果只有徐晃一人勇猛也就算了,他身後的百名鐵甲扈兵也個個虎賁,仗著自己鐵甲裹身,壓根不管不顧,直接就撞入人群。

這些人手裡不是拿著鐵戟就是鐵鐧、骨朵這些眾兵,對著江淮兵就是一頓猛砸。

再硬的骨頭,再拗的腦殼,頂得住我這一小小的鐵鐧?

沒有一會,這些江淮兵就被殺崩。

而徐晃壓根不放過,趁勇追擊,手裡的斧鉞是擦一下就帶著殘肢,那些江淮兵就和紙糊一樣。

很快,他就遇到了朱玫,對方也是扛著一面牌楯健步衝了過來。

“轟”的一聲,二人就如同蠻牛一樣角力在一起,周圍幾個壓根就湊不上去。

忽然,徐晃使了一個巧力,身子一下子就往回竄了一下,卻不妨對面竟然也是和他想的一樣,整個都退了出去。

於是,二人分開,再一次相互打量。

行家出手就知有沒有,而很顯然,這兩人都是相當有實力的。

這種級別的武士對決一招一式都必須謹慎,生死可能並不是技不如人而是就一個疏忽而已。

此刻,周邊的泰山軍也陸續分開,喘息著等待兩人的對決。

這不是什麼兒戲,以為戰爭勝負靠著個人勇武,而是在這個場景下,在雙方都已經殺到精疲力倦的時候,只有主將之間決定性的勝利才能打破這個僵局。

徐晃的鼻息開始粗重,他小心的看著眼前的朱玫,此人看著並不高大,但卻這般有力量,甚至相交於他的體量,他的力量還要比自己強點。

而對面朱玫的狀態要更差一些,畢竟已經廝殺過這麼久了,此刻他也紅著眼睛看著徐晃。

忽然,徐晃動了,朱玫也抓住一個破綻,準備將腦海裡構建的連招用出。

但破空聲襲來,朱玫猛然就蹲了下來。

隨後一支羽翎箭從他的頭頂穿過,正刺在後面一位伴當的脖子上。

朱玫顧不得惱怒,直接翻滾到了一邊,然後雙手一撐地,又調轉到一邊,飛速後退。

果然,徐晃的攻擊立即就如同風暴一樣襲來,將將被朱玫躲開。

其他的江淮兵們看見主將有險,一擁而上就準備圍攻徐晃。

而那邊徐晃的扈兵們也齊齊擁上,雙方經歷過中場休息,再一次廝殺到了一起。

之後,徐晃和對面的朱玫都不選擇直接攻擊對方,而是不斷在其他區域進攻,以達到最好的攻擊結果。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泰山軍擁上了城頭,先是在東面完全擊潰了漢軍,然後一路反推,直殺到了甬道口。

東面的潰退傳道了朱玫這邊,幾個伴當著急道:

“郎將,咱們得撤回去了。

要是讓敵軍堵住了甬道,咱們都要被困在這北城.”

他們沒有說北城如何,因為這太簡單不過了,面對兵力優勢的泰山軍,金墉北城守不住。

朱玫不置可否,問道:

“芮祉那邊的人呢?”

“那芮祉帶著自己的丹陽部曲就守在甬道口,說就給我們半刻,再不撤,他就真的頂不住了.”

朱玫聽了這話,暴怒:

“狗奴,乃公來救他,最後倒要來賣乃公。

殺個屁,走.”

眾人早就等了這句話,再不顧邊上的那些個丹陽兵,直接抽身而還,向著後方甬道狂奔。

徐晃這一次沒有追擊,而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

眾扈兵大驚,正要上前檢視,就見徐晃擺了擺手,苦笑道:

“莫事,脫力了.”

隨後他就將高敖喊了過來:

“你將城頭上的散兵都集結起來,不要亂,結成陣排過去。

守住這北城,這一仗咱們贏了.”

說完,徐晃就昏死了過去。

昏迷之際,他只聽到一陣陣驚呼,隨後再無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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