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先是撬開了辦公桌上的抽匣,裡面是日本人上班時拎著的黑皮包,開啟看看,裡面有一沓日本錢,下面是一些票據,有幾張小五子認識,是房契地契。也不管是啥了一股腦掏出來揣進懷裡,下面小櫃裡塞著一隻藤條箱子開啟一看裡面都是整塊的包裝完整的大煙膏子,這一箱得有二三十斤。

小五子又上去兩趟,將幾個日本人的屍體拖進地下室,連人帶被子都堆到裝劉二斗的木箱旁。

倉庫角落裡有一桶廢機油,澆到這些屍體上,點燃一根火柴扔過去,瞬間燃燒起來,冒出濃重的黑煙。小五子上到地面,關上了地下室外門,轉身從院子大門出去。邊走邊叨咕著:“二斗哥,兄弟給你弄了幾個日本鬼子陪葬,一路走好,如果有機會兄弟一定替你報仇。”

雖然只見了一面,匆匆說了幾句話,可小五子還是打心裡認這個朋友,這個被他親手殺死的朋友。

在離東本願寺不​遠的旮旯裡找到了他的洋車,將藤條箱子扔進車座,拉起車,腳步輕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幾天後,小五子在雲姐家又看到金良,小五子問他:“金良哥,你是吃銀行​飯的吧?”金良笑著點頭。小五子說能換錢吧?我在老家帶來些日本錢,能換成中國錢嗎?”金良說:“兄弟你的事,就是哥的事,肯定能,你哪來的日元?”小五子說大人給的。”金良也知道他是山裡來的,原來幹什麼的不用問,金良也就沒再多嘴。說:“明天你去銀行找我,就在東廣場很好找。”小五子點頭答應。

雲姐在一旁瞪了金良一眼說:“別把我兄弟帶壞了​。”金良嬉皮笑臉地連說:“哪能呢,我可是正經人,你還信不過我嗎?”

小五子先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那箱大煙和房契地契埋了起來。這幾天每天都在看報紙,打聽訊息,想看看那天的事兒小鬼子怎麼處理。可是沒打聽到一絲一毫訊息,報紙上也沒有,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這事一樣。這反倒讓小五子心裡忐忑不安。小鬼子可不是吃素的,一定是在憋著什麼壞招。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他突然的冒​失行為,幫日本鬼子破了一件走私大案。

那天他殺掉的日本商人叫今井,是戒菸館的經理,戒菸館後臺有好幾股,都是軍方和滿洲國的上層人物,今井忙前忙後,累死累活地幹了好幾年,看老闆們日進斗金,而自己就賺點死工資,心裡很不平衡。於是借工作之便,聯絡點私貨,從中賺了不少黑錢。這也就是他不在煙館交易,而是在他自己私宅交易的原因。

等日本人發現今井全家都死在他的倉庫裡時,在他家搜出了他走私的​賬目。把他上層老闆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把桌子拍碎,連說死得好。把殺人放火的事直接栽到和他交易的四虎子等人頭上,沒有大肆聲張而是秘密通緝這夥土匪。

這些土匪估計還不知道已經成了別人的替罪羊呢。

金良是皇族,以前家裡吃皇糧的,請過日本老師,所以金少爺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滿洲國建國後本來憑他的家門勢力和這一口日語肯定能在政府混個一官半職的,無奈金少爺胸無大志,還有那麼一點點愛國情懷,看不慣日本人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醜惡嘴臉,在家人安排下在一家銀行謀了個職位,但銀行也是日本人開的,所以金少爺整天稀裡糊塗地瞎混,得過且過。

金良人不錯,小五子對他感觀很好,雖然雲姐對金良不冷不熱的,小五子卻拿他當朋友。

快晌午時小五子來了,沒穿他拉車的那身行​頭,而是穿了件長袍,頭上也戴了頂呢子禮帽,他怕給金良丟面子。

當小五子掏出一把日元給金良時,金良笑了,告訴他其實日元在滿洲國也通用的,又說:“小夥子挺趁錢呀,這差不多有六七百塊​了。”

小五子說在老家這錢不好花還是換成滿洲國錢吧。

金良給他換完錢說:“走吧,到哥哥這一畝三分地兒了,怎麼也得吃頓好的,要不你雲姐該說我不夠意思了。”

小五子說:“來新京這麼長時間了,金良哥沒少照顧我,這頓該我請。”

金良卻擺擺手說:“你剛來,這城裡處處都得花錢,你的錢還是省著點花。等有機會我幫你找個掙錢的活兒,那時候你再請我。”

東廣場老集很出名,主要是經銷雜貨、糧食、豆油、乾菜和舊物,每三天一次大集。

東廣場四通八達,往南是老商埠街區,往西是日本橋,再往西是中國和日本商埠的結合處,許多市區民間的買賣也參加到日本人的什麼新京會館、新京樂園一塊。

一到集日,周圍的小館子就滿了,於是二人順著老集市場往東北角溜達,就來到了積德泉的三六九酒館。要了幾個硬菜,兩壺酒,二人邊吃邊嘮。

小五子以前和金良接觸不多,沒發現這人口才極好,眼界也寬,分析目前世界格局,說得頭頭是道的。他甚至知道紅軍長征,和國共合作,這些小五子都不知道,只覺得和金良嘮嗑真是長見識。

酒足飯飽,金良回銀行去了,小五子沿著街邊溜達,打算醒醒酒,沒走多遠就看見了皇宮大門,大門口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哨兵,裡面好像有什麼慶典活動剛剛結束,出來一隊隊的滿洲國軍人,小五子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個熟人,以前很熟的人。

小五子遠遠地看著,整齊的隊伍走出大院後漸漸散開,仨一幫倆一夥地在街上閒逛。小五子遠遠地跟了上去,一直到那個人落單了走向棚戶區,小五子很納悶,給皇宮當兵怎麼會住這兒?

李文斌給他爹抓了些藥,又給弟弟妹妹買了點好吃的,進屋看只有他爹在炕上躺著就問:“爹,好點沒。小二小三呢?”他爹狠狠地咳了一陣。緩口氣才說:“他們去撿煤核去了,你這是放假了?”李文斌說“嗯呢,放假了。”一邊把爐子捅著把藥熬上。看看家裡沒有菜他打算出門買點菜。

剛出衚衕口,後面就被一把刀頂住了,耳邊傳來很熟悉的聲音。“慢慢走,離開這兒,我不想在你爹面前殺你。”李文斌停下,愣了兩秒鐘以後不顧後面的刀了,激動地轉過來,眼淚汪汪地看著小五子:“五子,我以為你也沒了呢,傷心老長時間了,沒想到還能活著看見你。”說罷也不管小五子的刀了,一把就抓住了小五子胳膊痛哭起來。小五子很尷尬。本來自己打算幹掉他的。他卻一點不怕,還是拿他當小時的玩伴。

小五子沒沙利文斌,李文斌是程斌的手下,程斌帶一整個師投敵後也擔心過手下人會不會反覆。於是把部分手下的家人都送長春來了,一來是為了取得日本人信任,二來這就是人質,手下人不敢反叛。李文斌對小五子賭咒發誓,沒出賣過一個抗聯戰友,沒朝戰友開過一槍。小五子也知道他那小膽根本不是當兵的料,就是有個好模樣才被選來當皇宮侍衛。

不過李文斌給了他一個重要線索,長春原來有個潛伏的抗聯交通員,好像是個重要人物,被程斌手下認了出來。後來好像也投降了,供出了重要檔案,還被日本人嘉獎了。

小五子說:“你認識這人嗎?”李文斌說沒見過面,但我知道他住哪兒,他在同治街那邊的一箇中學教書,別人都叫他關先生。

小五子看他家的日子也過得緊緊巴巴的,掏出一百塊錢給他說:“找家好醫院給你爹好好看看病,千萬別說見過我,以後見面也當不認識。”李文斌點頭答應,小五子又仔細問了問那個關先生的情況後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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