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只是因為，你應該活下來

害怕從心口開始瀰漫，直到充盈到四肢，顧伊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面前三個快樂到難以想象的三蟲，手腳冰涼。

痛苦像是空氣，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

顧伊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能夠假裝身份的表情。

“唉——”一道近乎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從顧伊耳邊傳來，“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顧伊傻傻抬頭看去，帝朝彎下了腰，無奈地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眼睛。

她的身後，希靈和莉莉卡等不知所蹤，五彩斑斕的棕色樹林只剩下她們五蟲的身影。

微風吹拂，撩起帝朝一縷碎髮，輕輕拂過顧伊的臉頰。

太近了。

此時此刻，一反常態的，顧伊生不起任何掩藏的念頭，心頭的情緒像是泉水般湧現，蔓延至四肢，最後浮現在臉上。

她甚至有幾分好奇，這個時候，她好像是旁觀者一樣，脫離了身體和情緒，站在上帝視角，看著無措又痛苦的自己在奮力掙扎。

清晰，沉痛，又安靜。

帝朝單膝跪在地上，將身體放矮，視線與顧伊的眼睛齊平。

雙手輕柔地捧起她的臉頰，“為什麼還在難過？”帝朝的聲音已經極盡溫柔，卻仍舊透露出一絲淡漠。

顧伊被迫微昂頭顱，呆呆傻傻看著那雙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者說不知道該不該說。

等意識迴歸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這個疑問問出口。

“我是不是，不是你的女兒？”

表達的很混亂，可帝朝卻第一時間明白女兒問的，或者說心底真正想要尋求的答案是什麼。

帝朝抱起一臉執拗的女兒，鬆了力氣，兩人一同跌倒在地面。

她一手枕著頭望天，一手抱著趴在自己胸口的小傢伙，輕笑揶揄，

“哈哈，傻瓜，你就是我的女兒，怎麼會覺得你的來歷逃得過蟲王的精神力勘察？”

“你可是我親手選擇的孩子。”

帝朝安撫似地摸了摸顧伊的髮梢，眼睛凝望著從樹林縫隙處灑落的陽光，悠閒而自在。

“下一任的蟲王的誕生，可不是靠著宇宙的隨機機率，比的可不是運氣。”

顧伊乖巧地趴在帝朝懷裡，側著臉看著同樣倒在周圍的三小隻蟲族。

明明快要像是沸騰開水咕嚕咕嚕冒泡的痛苦情緒，突然平和下來。

只是安靜地聽著帝朝說話，只是安靜地感受頭頂的溫度。

“可不要小看蟲族啊，每一任王，都是經過上一代蟲王精挑細選才能活下來的。”

“蟲王蛋，怎麼可能只有一顆呢？用整個族群的生命去賭下任王的性格嗎？怎麼可能呢？”

蟲族，從蜷縮在荒蕪的星球，到實力強大到可以稱霸整個宇宙，怎麼可能心慈手軟呢。

尤其是在她們這個畸形到全部種族依靠王才能存活下去的蟲子。

選擇下一任王，才是每一任蟲王最重要的事情。

再沒有比延續種族更重要的事情了。

“伴生王蟲誕下的蟲王卵，不只一顆啊，我們種族可是以生殖能力著稱的蟲子呢。”

如果只能有一個王，那麼其他的蟲王卵，自然要被抹殺。

不符合未來蟲族發展的王，沒有活下來的價值。

“你是我花了十年才誕生的孩子啊。”

砸了無數天材地寶孕育根骨和天賦，又花了十多年才見到你的出現，你可是我親手選擇的孩子啊。

不是被迫無奈，不是因緣巧合。

只是因為，你應該活下來。

只是因為，你應該幸福。

只是因為，我愛你。

以長輩的身份，愛著自己那個笨拙到還沒有長大的、不知何時遍體鱗傷的小孩。

“我們一族的精神力，除了強大的攻擊能力，更重要的是，建立同族群的聯絡。”

帝朝輕輕悠悠拍著顧伊的後背，像是哼著搖籃曲般，訴說著蟲族的秘密。

“精神力建立的精神網路，可是比你們人類的虛擬世界更加恐怖的東西啊。”

“甚至比深淵一族的幻境，更加真實恐怖呢。”

蟲王蛋，可是從脫離父體後，就會誕生神智的存在。

而精神力，恰恰是建立一個又一個世界，觀察後代行事風格的最重要的手段。

不合格的蟲王蛋，會在第一時間被蟲王銷燬。

在她神智還沒有徹底誕生完整之前，在美夢中消散生命。

很殘酷，卻也很溫情。

在蟲族，連死亡都透露著浪漫的夢。

顧伊陷入了沉默，她從沒想過是這個答案。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幸運嗎？好像是的。

以人類的靈魂成為一族之王，所有蟲族都認可自己，所有蟲族都知道她的記憶。

其他蟲王蛋不幸嗎？好像是的。

沒有誕生的機會，生命就已經消散。

幸運嗎？好像也是的。

在美夢中，在甚至沒有誕生神智之前，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什麼心情，去看待這件事情。

生命的延續，歷來都是殘酷中透露著溫情。

沒有對錯。

“你呀，有空還是要多多去研究蟲族的天賦精神力才行啊。”帝朝輕笑看著天空。

穿越了時空的精神力，創造了這個宇宙最大的奇蹟。

可又是偉大的奇蹟，孕育了恐怖的殺機。

小傢伙你的路啊，還長著呢。

但坦蕩的路我已經給你鋪墊好，只待你慢慢走到終點。

帝朝輕合上眼睛，感受著微風中、陽光下傳來的甜蜜滋味，心中想著過去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