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華長利感到奇怪的是,剛回到酒店,手機就響了起來,而打來電話的,居然是鄭國強。

按照華長利的感覺,他和鄭國強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對話的餘地,鄭國強對他流露出的態度,不僅讓華長利無法接受,甚至讓他深深的反感,說是一拍兩散,再無瓜葛,也並不為過。

鄭國強現在打來電話到底要幹什麼?

難道自己跟任澤光再一次的見面,鄭國強這麼快就得到了訊息?

也許鄭國強看到,對他並沒有做出任何處罰,也知道華長利也不是輕易就能撼動的。

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才接起手機,沒有說話,就聽到鄭國強有幾分討好意味的說:“長利呀,現在有沒有時間?”

華長利愣了一下。說:“鄭書記,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到省城來見我嗎?”

“為什麼不能呢?我正在前往省城的路上,專程去看你,估計半個小時左右就到。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聊一聊。”

華長利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鄭書記日理萬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怎麼會到省省城來專門看我呢?我可是擔當不起。”

鄭國強發出一陣大笑,彷彿他們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任何不高興的事情,十分親切的說:“長利呀,你可是我的小老弟兒,這幾天沒有看到你,我心裡還真是空落落的,每次跟你談工作也好,聊天也好,我都是受益匪淺。你不僅站得高看得遠,而且看問題透徹,還有解決方法,是我們縣不可多得的人才。當然啦,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你有這麼高的水平,往省裡發展,甚至將來往京城發展,那都是正常的。”

華長利忽然感到肉麻,作為一個縣委書記,崔鵬他這個小年輕的說出來還像模像樣,這種官場上的慣用的作風,華藏曆感到一陣陣的噁心。

“鄭書記,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這個人渾身都是毛病,正像你掌握的或者你沒有掌握的,或者透過別人所掌握的。也許過段時間,我就要回到我的老家去種地了。”

“開玩笑,完全是在開玩笑,你有什麼樣的發展前途,我這位老大哥還不知道嗎?有些小事兒不必要放在心上。縣裡對關於你那些謠言非常重視,簡直是無中生有,完全是誣陷,正在想方設法阻止這些謠傳的蔓延。

你現在畢竟還沒有正式離開綏州縣,對你的名聲我們還是非常重視的,你可是縣委非常重視的年輕領導幹部,維護你的名聲和地位,也是我們縣委領導應該做的。”

華長利若有所指的說:“鄭書記,我就是個小人物,我的名聲好壞,可由不得我自己說了算,描上紅的,就是紅的,描上黑的,就是黑的。我這個人臉皮厚,不管別人怎麼糟踐我,我還是吃的好,睡得香,該幹嘛幹嘛。”

鄭國強又發出一聲大笑:“你長利老弟那是什麼人,那是人中的龍鳳。好了,先不說這些,我們一會兒見面再說。”

鄭國強那邊把手機掛了。

雖然對鄭國強這一番十分肉麻的恭維,華長利自然明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華長利感到奇怪的是,鄭國強的嘴臉居然變得這麼快。

剛剛見到任澤光,縣裡的這些領導人家就知道了嗎?

總不能在自己的身邊安插密探吧?但他馬上就明白了,縣裡這些主要領導,所盯住的是省裡主要領導,也就是說,在這一天裡,省委書記,省長,包括省委副書記和主要副省長,每天都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發表了什麼樣的講話,開了什麼樣的會議,遠在幾百公里以外的縣領導都是知道的。瞭解了這樣的情況下,縣領導做什麼,不做什麼,也都是一清二楚,避免犯錯誤,也會跟上形勢,避免掉隊。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的居然是梁紅。

梁紅今天早晨已經回到縣城,怎麼又打來電話?

梁紅說:“華長利,我告訴你一個訊息,剛剛鄭書記給我打電話,讓我跟他一起到省城來見你。”

“我操,他讓你陪著他一起到省城來見我?他安的是什麼心?我們昨天在一起,你不會跟他說吧?”

梁紅生氣的說:“到底你是傻逼,還是我是傻逼?我和你住在一起,怎麼能跟他說?你主動離開招商辦主任,是為了給我騰位置,任何一個當領導的都會分析到這一點。我只是給你提個醒,我其實我並沒有回到縣裡,還在省城,提前給你打個招呼,叫你心裡有個數,你見任書記的訊息已經傳到縣裡,鄭國強變了臉,主動到省城來給你賠不是,拉關係。”

華長利說:“原來是這樣,我還正琢磨鄭國強突然給我打電話,要到省裡來見我,他知道自己的陰謀破了產,又變了臉。”

“華長利,不管你是在省裡搞招商引資,還是在縣裡搞招商引資,你這個人物誰都是不敢得罪的,何況以後你在省裡很可能受到任總這任書記的直接領導,他鄭國祥就是再給他幾個腦袋,也不敢得罪你,好了我跟你說的就是這些,讓你心裡有個數,也不要太跟鄭國強硬,剛跟他硬剛也沒有什麼意思,他主動向你服軟,你也就放他一馬,這樣對我也有點好處。”

“那就這樣吧,等見面再說。”

沒想到鄭國強竟然拉上樑紅一起來到省城見他,可見鄭國強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是詭計多端,把周圍的情況看得明明白白。

好在自己終於離開了鄭國強,以後也不想跟這樣的人發生實質上的來往,但鄭國強主動到省城來見他,他也不能拒之門外,至少目前的關係還在綏州縣。

一連幾天都沒有一個狗東西給打電話,可這突然之間他的電話就響起沒完,跟梁紅通完話,手機又響了,這次打來電話的居然是黃顯堯。

這幫狗東西,臉變得可真快,這些人的人的訊息真是太敏感了,他剛被任澤光召見,這些狗東西就換了一副嘴臉。

也正像任澤光所說的,在省委下面成立一個資產清查辦公室,副主任就是黃顯瑤。顯然他不應該跟黃顯堯把關係搞得這麼僵,自己即將成為資產清查辦公室的副主任,但自己就是個正科級,而黃顯堯卻是副省長,他們之間的級別差的遠著呢。

給自己提一格成為副處級,那也是跟黃顯堯這個副省部級的領導地位無法相比,跟這樣的人硬扛,絕對不是聰明之舉。

接起電話,黃顯堯還沒說話,華長利就陪著笑說:“黃省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這幾天讓你操了不少心,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還準備在你閒著的時候去陪你喝點小酒,讓你發洩一下,罵我兩句,也是可以的。”

黃顯堯那是什麼人物?那是在萬千人中過關斬將,什麼樣的妖魔鬼怪都是闖過來的人,不然怎麼能當上這麼一個大省的常務副省長。

任澤光突然召見華長利,又表示把他們兩個人叫到一起好好的聊聊天的時候,黃顯就對任澤光表示,這件事情還是自己處理,於是就給華長利打了電話。

一上來就聽到華長利帶著賠罪的口氣,說了這麼一番話,他立刻開心的大笑說:“你這個小子,真是讓我操心。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的女兒說話不好聽,脾氣大,這我比你都知道,但我是誠心誠意要把我女兒嫁給你,誠心誠意讓你當我的女婿,就這麼點事兒,還搞得滿城風雨,這都怪我。”

華長利說:“黃省長,是我這個人不識抬舉。”

“長利呀,以後你和美麗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這件事就過去了,該到我家來得照樣來。那就這樣,今天晚上我有時間的話,你過來一趟,咱們也可以交朋友。省委馬上就要成立資產清查辦公室,我這個常務副省長兼辦公室常務副主任,你是我的得力干將,你要好好配合我喲。明天就把你從綏州縣調到省委來。”

“黃省長,我能在您的手下幹工作,是我的榮幸。”

“任書記對你寄予厚望,你有好很多的點子都是跨越性的,是我們這些按部就班的老腦筋想不出來的,清查資產,讓那些侵吞國有資產的大佬們,拿出錢來用在經濟發展上,還真有動些腦筋。那就這樣,晚上再聯絡。你也不用往心裡去,就當做這件事情沒發生吧。”

“我沒問題,我是一點問題也沒有,黃省長,你千萬不要跟我這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見識。”

“哈哈,你這個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呀,你這鬼精鬼靈的,我這50多歲的人,可是搞不過你呀。那我就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們晚上見。”

和黃顯堯通了話,華長利的心就徹底放鬆下來。雖然謠言所形成的影響,一時半會兒不會過去,但對自己工作上所造成的壓力,已經降低到最低程度,他也感到自己不那麼被動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發場地,覺得他見鄭國強也有了幾分底氣,的確他不需要跟這樣的人過分的計較,不管當多大的領導,小人也總是有的,都有人遮光那樣的胸懷,又有幾個人?

不管自己如何找藉口,也很難徹底的矇蔽任澤光對自己和於小曼之間的勾搭在一起的事實,但任澤光可以把這種家裡的醜事按下不表,為了大局,他可以忍耐下來。

鄭國強的電話打過來:“長利呀,我已經到了和平飯店的一個包間裡,你到這裡來吧,梁紅在門口等著你。”

“好的,我馬上就到。”

鄭國強把梁紅叫上來見自己,顯然有著特別的意味,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鄭國強不說,梁紅不說,自己也不需要說。而梁紅提前一天到省城來陪著自己歲的爺爺,王勝利當時當初還以為連紅也僅僅是來安慰她,現在看來這裡的情形還真不那麼簡單。

華長利絕不排除梁紅跟鄭國強過去有著特殊的關係,雖然沒有任何把柄,但一個22歲就被提拔為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美女,作為縣長的鄭國強,從中發揮什麼樣的作用,也是不言自明的。

華長利不願意把梁紅推向鄭國強身邊。也許梁紅是抱著一種好意,把他和鄭國強之間的僵持化解。

看到美麗多彩,颯爽英姿的梁紅站在臺階上,華長利就走著過去。梁紅看到華長利,喜滋滋的走過來說:“華長利,你可不要多想。”

“我多想什麼我多想你,怕我多想你是被鄭國強利用的?”

梁紅的臉紅了一下,說:“華長利,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鄭國強讓我陪他一起見你,他自己不好意思跟你見面,你畢竟是我的領導,說起話來更方便一些。”

“更準確的說,你是我身邊的美女,把你叫到我面前,我的意志會不堅定吧?”

“你就不要跟我計較這麼多了。鄭書記向你放下了身段,你也不要不給人家面子,再說我這個綏州縣的招商辦公室主任,在縣長的手下,我還要接受你的領導。你還是要顧全大局的。”

淡淡的一笑說:“當然,我會顧全大局的,如果我不顧全大局,不管是鄭國強還是你,我都不會跟你們見面的。走吧,現在就去見我們的鄭書記。”

鄭國強在包間裡等著發場地,本來他他也想到外面去,主動迎接華城裡的到來,但他細細的想了想,自己畢竟還是個縣委書記,不需要如此的放低身段。

他本以為這次會把華長利搞臭,華長利過於猖狂,已經不把自己這個縣委書記放在眼裡,讓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是,華長利居然什麼事兒也沒有,又被任澤光重新召見,他才覺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合時宜,甚至有一點搬起石頭砸他自己腳的味道。

別看華長利就是一個小小的正科級,跟何顯發沒法相比,但是在省領導,尤其是在省裡兩個主要領導的面前,何顯發跟華長利這個小小的科級幹部無法相比,自己這一頓操作簡直是太愚蠢了。

把華長利搞臭,不論對自己,還是對綏州縣,都沒有什麼好處,只是自己一時糊塗。

鄭國強覺得自己的格局有些太小了。任澤光都能忍辱負重,兒媳婦兒被華長利搞了,他都能夠默默忍受下來,他看的不就是華長利是個人才嗎?

作為一個人才,自身也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些其實都不是個事。華長利到了省城,發揮的作用越大,對綏州縣就越有利,專程到省城來見華長利,就是讓華長利不要因一些小事,完全放棄綏州。

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鄭國強站了起來,大步的走向門口,果然化成的出現在門前,鄭國強就像是一個年輕人一樣,一一把就抱住話筒的,那個親切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老朋友相見。

“長利呀,長利呀,這才幾天沒見,就好像是好久沒見的似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的想你呀。”

華長利說:“鄭書記,實在是對不起。我多少有點臨陣逃脫的嫌疑,在這裡我還要向您這位老領導深深的抱歉呢。”

“理解理解,我怎麼不理解呢?你是什麼人?你是被任書記杜省長親自看好的名人,你到省城工作發揮的作用不會更大嗎?雖然我這個書記離不開你,但咱們全省是一盤棋,遼東省的經濟好起來,咱們縣不就跟著好起來了嗎?”

進了包間,鄭國強讓服務員上酒上菜。鄭國強說:“長利呀,實在是對不起,你能夠原諒你這位大哥嗎?”

梁紅在一邊笑著說:“鄭書記,華長利根本都沒把這個當回事兒。華長利每天所想的就是如何從省裡這些大佬腰包裡往出弄錢。他來到省城,是任書記的秘密安排,因為沒有正式調動,他也不能大張旗鼓的離開綏州是不是?其實華長利的腦子裡,從來都沒有忘記為綏州縣做事,在他離開的時候,哎,安排我如何對唐氏集團,唐世管道集團下做工作,這些日子我已經有了眉目,鄭州人你放心,花城裡的心是跟我們綏中縣是緊密相連的。”

鄭國強聽得喜笑顏開,連忙點頭說:“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華長利是我們縣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不忘家鄉是我們做人的本分,對於華長利,我是充分相信的,只是我這個縣委書記的水平有限。長利老弟,還望你多多的包涵。”

這是酒和菜端就上來,鄭國強拿過那瓶15年的茅臺,親自開啟,又親自給華長利倒上酒,看上去還真是有幾分誠懇的說:“長利呀,你不要把我當做縣委書記,你就把我當做你的大哥,當大哥的也有糊塗的時候,你可千萬別跟你大哥計較,這杯酒,算是你大哥給你賠罪的酒,我先喝了。”

鄭國強剛要準備喝下去,被華長利攔住說:“鄭書記,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何顯發出事之後,是你把我推到了招商辦主任這個位置,我才有現在的成績,你對我的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至於發生的那些小事兒,這跟你沒關係,我做的也不對。

你讓我管你叫大哥,你這位大哥,我這個小弟,咱們喝一杯交心的酒。大哥你放心,雖然我到省裡工作,我是不會忘記綏州我的家鄉。”

華長利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鄭國強也幹了,一副感慨的樣子,好像兩個人達到了,從來沒有過的默契。

這回該輪到梁紅給兩個人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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