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樣子，祁煙有那麼一瞬間心化了，她唇動了動，剛準備開口。
一戲謔響亮的口哨聲傳來，她眼底的軟意瞬間消失，冷然的寒光攝去。
“呦，小祁，這是談戀愛了？不給我介紹介紹？”
段彭愽插著兜站在不遠處，身後兩個保鏢幫他提著漁具，一副熟絡的大哥氣派。
“跟您無關吧。”
祁煙不動聲色地把沈饒要冒出來的腦袋按回去，皮笑肉不笑道。
“真讓人寒心，”他狀似悲傷的捂住胸口，“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
他停了會兒，眼珠轉到被合上門的轎車內，低聲咕噥：“沒有軟肋。”
“……”
祁煙沒聽到，但她看到了。
清眸緩緩眯起，用同樣的音量回敬他。
——‘你就沒有軟肋嗎？替死鬼。’
段彭愽：“……”
他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五官還算立體，不笑時莫名有一種不怒自威的肅穆感。
‘嘭——’
祁煙沒管他的反應，轉身上車。
段彭愽望著絕塵而去的轎車尾燈，站在原地久久未動，還是保鏢出聲將他喚回神。
“先生，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好好，她不去吃，你倆陪我，咱們去星嶽閣，聽說那裡又出了新菜式，正好去嚐嚐。”
“這不行啊，先生……”
“有什麼不行的，走走走，我請客，你們陪我吃點。”
“……”
保鏢們對視，只好跟上。
他們這位先生，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
轎車內。
剛駛入主幹道，靠在副駕駛一直沉默的沈饒轉頭看她，眉峰蹙起。
“段彭愽為什麼在哪？”
“你也認識他？”
祁煙盯著前方道路，雖是疑問句，卻聽不出疑惑。
“多稀罕，帝都誰不認識他？”
沈饒冷笑。
段彭愽，早年間在體制內官職不低，後來不知為何辭職下海經商。
前幾年趕上風口賺的盆滿缽滿，一路來可謂走得順風順水，聽聞他背後一直有人撐腰。
他在兩界並不低調，這些訊息只要混圈的人都知道，而處於商圈頂層的沈饒，知道的內幕更是隻多不少。
“他是報案人，來局裡做筆錄。”
祁煙回答他一開始的問題。
“報案人？”
“對，他今天去野釣，在城郊池塘發現了局裡刑偵隊長的屍體……”
祁煙將今天發生的事，簡單複述了一遍。
沈饒仔細消化著這些資訊，腦中很快將一切都連成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錶帶，輕嗤：
“他還真是條好狗……”
“你說什麼？”
沈饒眼尾的嘲意退卻，正色道：“我說他這個天氣還出去釣魚，很有閒情雅緻。”
“是吧，我也覺得，可能人上了年紀就喜歡這些活動。”
祁煙笑。
“你說這個天氣還有魚嗎？”
沈饒接話。
“誰知道呢。”
“我們也去釣怎麼樣？”
“你又不能吃魚，去釣什麼。”
“可以釣來做給你吃。”
“算了吧……”
剛從水裡撈出來屍體，她估計能有一陣不想吃魚了。
兩人的話題順利跑偏，亂七八糟地聊起來。
沈饒剛以為自己糊弄過去了，還沒鬆口氣，她慢悠悠地下一句話，讓他頓住。
“可是，你剛才的話沒那麼長吧。”
語氣篤定。
“……”
沈饒只停了半秒，迅速抓住重點，將話題再次轉移。
“你說‘也’認識，你是怎麼認識段彭愽的？”
祁煙沒逃避這個問題。
“他還在體制內時，我在他手底下任職過一段時間，不過只有幾個月。”
所以她對段彭愽，其實也算不上多熟悉。
“那他有沒有為難過你？”
沈饒瞬間警覺。
“他……”祁煙抿抿唇，“他是個好領導。”
“哈？”
沈饒明顯不信，“有傳聞說他是犯了大錯才被踢出局，你說他是個好領導？不會是知道你的身份裝出來的吧？”
他認為是當年的段彭愽會偽裝。
畢竟這位在商場的名聲可不太好，就差人人喊打了。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當時我在基層，那會兒，他確實是個好領導。”
祁煙再次肯定。
體恤下屬，真心做實事。
是祁煙當時明裡暗裡看到的，就算是假的，做的久，也能成真。
沈饒心裡不太相信，他不是沒跟段彭愽接觸過，實在看不出祁煙列舉的優點。
不過他向來是祁煙說什麼就是什麼，沒再反駁。
“人都會變，可能他也變了。”
沈饒感嘆。
“大概吧。”
祁煙回完，眸光極淡地瞥他，“你問好了嗎？是不是該我了？”
“……”
這時正好遇上紅燈，祁煙將車停下，看向他的眼底多了層探究。
“沈饒，你都知道些什麼？”
“……”
車內是長久的沉默，長到紅燈變綠燈，沈饒還是沒有開口。
祁煙也沒有催他，手剛握上檔位，手背就被溫熱的掌心罩住，沿著力道看去，直直撞進沉靜漆黑的眸裡。
“祁煙，”沈饒握住她的手收緊，低磁的聲音暗含隱忍，“你能不能答應我……到此為止，這不是你的任務範疇……你不要再摻合進去了……好嗎？”
他幾乎懇求地望向她。
回應他的是祁煙的緘默，還有後面車輛急促的鳴笛聲。
“……”
‘嗶嗶嗶——’
惹人煩躁的喇叭聲不停地催促，沈饒抓著她的手不鬆，最終祁煙嘆了口氣。
“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
沈饒執拗道。
祁煙：“……”
兩秒後，祁煙在此起彼伏地鳴笛聲中，妥協。
“好，我答應你。”
沈饒收回手，不確定道：“真的？”
他沒想到她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一時有些摸不到底。
“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不會主動增加工作量。”
祁煙掛擋，不緊不慢地回。
裴嶼臣不是來吃乾飯的，查這些人本來就是他職責，她不過是覺得這些人動作太慢，趕不上春節前解決，才插手進來。
要不是……
她從後視鏡掃過沈饒鬆弛下來的眉眼，又移回正前方，把持方向盤的指尖點了點。
不然…她不會給自己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