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煙很神奇。
分明用的是,一樣的食材,一樣的調料,一樣的步驟。
她就是能給你做成不可名狀之物。
遙想當年。
沈饒美滋滋吃了一口,馬上腸胃炎犯了去醫院掛水的奇景。
何裕就忍不住哆嗦兩下。
太狠了。
完全就是毒殺!
顧青把平板擱下,拍拍手,自通道。
“我會了,把魚給我。”
顧笙歌不疑有他,將魚遞過去。
半分鐘後。
廚房內發出劇烈的響動,伴隨著混亂的尖叫。
‘嘭——’
“啊啊啊——”
“啊!它怎麼會撲騰啊!”
“你倒是砍啊!”
“我按不住啊!”
“臥槽,臥槽!”
“過來了!過來了!過來了!”
“誰買的活魚!啊啊啊,它飛起來了!”
“你們快按住它!”
“啊!它滑不溜揪的,還有腥味我不要!”
“何裕你來!”
“我也不要,顧二我怕!”
“吃你怎麼不怕?!”
“……”
沈饒他們聽到廚房這震天響的動靜,坐不住,只能過來看看。
只見。
廚房,光滑的瓷板地上躺著條死命撲騰的活魚,體型很大,其餘三人離的很遠,魚在中間,形成了個穩固的三角形。
顧青拿著刀,正跟何裕理論。
看沈饒他們來了,舉起閃著寒光的菜刀,冰冷的光映在他半邊臉上。
下一秒。
面無表情的臉哭喪起來。
“我不行了沈饒,我弄不來!”
識時務,是他最大的優點。
“要不我們叫外賣吧。”
顧笙歌搓搓發毛的胳膊,提議道。
“對對對,叫外賣。”
何裕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進廚房,贊同道。
對於新手來說,上來就處理活魚,難度還是太高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祁煙再次開口。
“要,要不我來?”
“不行!”
見識過祁煙廚藝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看他們反應這麼激烈,祁煙訕訕地摸摸鼻子,轉了轉嘴裡的糖。
沈饒怕她被拒兩次會不開心,剜了那二人一眼,轉頭對她溫柔道。
“你不用做這些。”
說著,執起她的手,彎眸,壓低聲音。
“你這雙手不應該是用來保護我的嗎?”
“……”
就算他幾乎是擱耳邊說的,祁煙還是能感覺到周圍人瞪圓突兀的視線。
她實在不習慣,有點臉熱,尷尬地抽回手。
“我……沒說做飯,我可以幫忙殺魚……”
說罷,一個側身跟逃似的進入廚房。
沈饒愣在外面,腦中回憶起她微紅的雙頰,手虛虛撫住下半張臉,堪堪掩住的唇角上揚。
外面幾人將兩人相處動作全收入眼中。
何染接過顧硯從自帶保溫桶裡倒出來的中藥,輕笑著感嘆。
“年輕真好。”
“你也很年輕。”
“……”
她側目,對上顧硯認真的眼睛,琥珀色的眸,跟碗裡的湯藥很像。
微動,湯麵蕩起漣漪,像某人的心湖,一路淌進心底。
她抿了抿唇,指尖扣了下瓷碗,隨即搖頭,盯著上飄熱氣的中藥湯,緩慢道。
“這樣的年輕,我寧願不要。”
言落。
她拿起碗,將溫度適中的藥一飲而盡,入喉苦澀異常,整個喉頭都是苦的,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顧硯眉間微蹙,將一顆糖塊遞過來,鄭重道。
“別擔心,我會治好你的,藥很苦,你壓一壓。”
何染看著手心的糖,是她中學時期愛吃的……
許久。
她扯出個比藥還苦的笑,將糖遞迴給他。
“顧醫生,我已經認命了,只要還能控制就好。”
她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吃藥的準備。
只要不再惡化……
顧硯沒接,把她的五指合起來,那顆糖被緊緊握住,他也緊緊握著她的手。
琥珀眸透過鏡片直視她的眸,一字一句道。
“何染,不要認命,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是啊,”何染頓了頓,又笑開,這次的笑,祛了苦,“會好的,顧醫生,我信你。”
聽她這麼說,顧硯的眉頭卻沒舒展,剛準備再出聲,就被她打斷。
“大好的日子,不說這事了,好嗎?”
她的尾音幾乎帶上請求。
“……好。”
顧硯只能答應。
廚房。
祁煙拎起地上的魚,單手拎近十斤的魚也不見費力,她衝臉色古怪的顧青伸出手。
“刀。”
言簡意賅。
顧青瞅瞅還在拼命掙扎的魚,又瞅瞅面色如常的祁煙,嚥了口唾沫,反手刀柄向她,將菜刀遞了過去。
看祁煙拿過刀,在案板上對著魚比劃,不信任道。
“你會殺?會處理?”
這可是個技術活。
祁煙沒回答他,找準位置手起刀落,連眼睛都沒眨,剛還在撲騰的魚,只剩肌肉記憶的抽搐。
瞧著她麻利的動作,冰冷的側臉,顧青縮了縮脖子。
感覺她剁的不是魚頭,是他的頭。
旁邊的顧笙歌,這會兒湊過來,十分捧場地鼓掌,誇讚道。
“祁姐姐,你好厲害,處理的好快!”
不是硬誇。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處多餘,就像……專業的?
祁煙對小姑娘臉色就好多了,邊處理內臟,邊道。
“我在菜市場的魚檔殺過半年的魚。”
“……啊?”
顧笙歌有點傻了。
大抵想象不到,這麼好看的小姐姐,在人來人往,腥臭的魚攤前殺魚的景象。
她的手僵在半空,盯著祁煙的動作,還有她線條流暢卻冷漠的側顏。
腦中忽然浮現一句話。
——我在某潤髮殺了十年的魚,我心跟我的刀一樣冰冷。
這想法剛冒出頭,她趕緊甩掉,接受的很快,追問道。
“那祁姐姐的人生經歷一定很豐富,很精彩,你還有做過什麼嗎?”
祁煙見她閃爍著星星眼,看出她是真好奇,思考了一下,撿著能說的,一個一個往外蹦。
“我賣過水果,開過肉鋪,擺過的攤有點多記不住了,在街頭也賣過藝,天橋底下算過命,貼過膜,當過汽車維修工,運輸工,各類服務員,還有盲人按摩……”
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
看她的眼神從憐憫,變成敬佩。
神人也!
太多了,顧笙歌都快跟不上趟了,她嘴上還沒停。
祁煙對他們的反應毫不意外。
這些還是能說的,不能說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