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煙對他們的吵吵鬧鬧已然習以為常。
這哪裡是議事區，分明是討價還價的菜市場。
等時間差不多了，她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手。
瞬間——
全場寂靜。
祁煙朝封喬溪伸出手，她立即將帶來的東西遞過去：“天文部給的最佳觀測點，今晚確實有流星。”
“那玩意，讓人發射幾個衛星平替一下也行。”有人接話。
“肯定是天然的好啊，你們懂不懂浪漫？”封喬溪把開口的那位塞回去，揶揄著望祁煙，“聽說，您今天上午還準備去祈願寺？”
祁煙翻看位置時一瞥，封喬溪知道，這是在肯定。
祈願寺。
位於祁山另一座山頂，俗稱，老年人聚集地，每年會辦些祭祀活動。
其中最有名的是‘姻緣樹’，據說得到過祈願寺認證的姻緣會長長久久。
即使這個傳言的結論，很有可能是因為祁山的特殊性，導致大多夫妻忠貞不渝，還是被人們津津樂道，很多男男女女婚前會去討個彩頭。
封喬溪主要比較好奇一件事：“您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這種無聊的傳聞，按理說她應該不會知道才是。
“我推薦的，”莫瑤舉手，袖子下滑，白皙手腕空空如也，“討個好彩頭嘛。”
封喬溪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跳轉，最後衝莫瑤豎起大拇指：“好樣的，瑤瑤。”
莫瑤輕輕一笑。
只她妹妹無比複雜地盯著她看，叼著地瓜拉住姐姐的手。
莫瑤一頓，再慢慢回握她：“沒事。”
這個話題結束。
封喬溪後枕著手心感慨：“還是小姐好啊，上午請願，晚上約會。”
“畢竟快忙完了，大家也該放鬆放鬆。”
“等結束，咱們一起下山玩一玩好了。”
“審批好麻煩。”
“機會難得，再麻煩也要審，小姐不是還要求婚嗎？就用這個理由。”
“好啊，好啊，我都多少年沒放鬆了。”
“呸，你參加工作才幾年，我才是真的累。”
餘渺不屑：“咱倆一樣大的，你少給我裝。”
封喬溪對她做鬼臉：“我精神年齡比你大，略略略。”
“你……”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祁煙坐到中央的位置，不疾不徐丟出兩個字：
“開會。”
這下就連昏昏欲睡的金元寶也被晃醒了，小腦袋點著，雲裡霧裡地聽著。
祁煙開會有一個最大的特點。
言簡意賅。
不到十分鐘，會議開完了。
再嚴肅的事在她嘴裡說出來跟天氣很好，吃饅頭還是吃米飯一樣平常。
好像在她那什麼都算不上大事。
眾人散會。
今天除了這場會議再無其他，祁煙出來後，帶著下屬準備去停車場。
封喬溪先一步叫住她：“我準備的裝置，晚上會送到你帳篷裡。”
“謝謝。”
“可別，”封喬溪擺手，“我可擔不起你的謝謝。”
祁煙衝她挑了挑眉梢，封喬溪也沒話說了，只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祁煙點頭。
她走了。
封喬溪站在原地動了動僵硬的肩膀，問這時出來的陸嶸：“今晚真有流星？”
“你去問的天文臺，你來問我？”陸嶸說，“我不懂這個。”
“我覺得天文臺在騙我。”封喬溪思索。
“天空的事誰說得準。”陸嶸道。
“……是啊，”封喬溪仰望萬里無雲的天際，“誰說得準呢。”
祈願寺。
紅漆黑瓦，嫋嫋香菸瀰漫，自青石長階之下縈繞。
上至寺廟。
平日裡來這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人，瞅見祁煙無不綻放笑顏，紛紛圍上來噓寒問暖。
“多久沒見您嘞，也不知道來看看我們這些老東西。”
祁煙回：“最近有些忙。”
有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我想想，快五年沒見，長高了不少，哎呀，人快瘦沒了，看這細的，沒好好吃飯？”
祁煙無奈：“每天吃的特別多。”
也就他們能睜著眼瞎說她瘦，分明摸上去全是硬實的肌肉。
“對了，”還有人問，“聽說交男朋友了，咋沒一起來？”
祁煙緩聲回：“他在山下。”
“藏著掖著的，”那人搖蒲扇，“什麼時候帶來給我們瞧瞧？”
“很快了，”祁煙笑了下，“他容易害羞，到時候大家別嚇到他了。”
“看這寶貝的，”有老人打趣，“我們哪能欺負你選的人，這之前都是說好的，我們年紀是大了，記憶力可不差。”
祁煙一愣：“說好的？”
什麼時候？
她的記憶在這塊一片模糊。
老人一拍腦門：“嗷呦，忘記你忘了，看我這腦子，年紀大了不中用嘍。”
“別聽那老頭抱怨，”馬上有人接話茬，“先前你來找過我們特意說，想給元老會施壓，接受你在外面的小男朋友。”
那蒲扇搖地更快了：“哈哈，可給我們好奇壞了，什麼樣的男孩能讓你這麼喜歡，這都求到我們頭上了。”
老太太拍著她的手背：
“看你都忘了，今天還能來這，那定然是頂頂喜歡。”
聽著這些長輩的講述，祁煙久久忘記反應。
在祁山，看似普通悠閒的老人，大多是從前線退下來，誰也不知道那個乘涼的老人，曾經是哪方大佬。
這些人，即便不理世事，說出的話也極有分量。
她居然為了跟一個男人結婚，去請求這些素來敬重的長輩。
這對祁煙來說是不小的衝擊。
走前，為首的老人說：“一定要帶來給我們看看，記得了嗎？”
祁煙答應：“記得了。”
告別眾人，她走進裡院。
雖叫寺廟，但這兒其實並沒有僧人，供奉的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祁山大多是無神論者。
但人嘛，偶爾有唯心的時候。
比如人老了，需要信仰寄託，再比如心中有所求，有所牽掛。
就像現在，祁煙站在那棵掛著數不清牌子的菩提樹下出神。
……
最近，沈饒午飯都在食堂解決，主打一個來跟祁煙‘愛的偶遇’。
可是今中午，他看了一圈也沒見到祁煙人影。
叫住端著兩份飯菜的封喬溪：“封小姐，祁煙呢？”
封喬溪沒過腦地直接蹦出一句：“她去吃素齋了。”
沈饒：“？”
“哦哦哦，”封喬溪反應過來，“她回山上一趟，下午就回來了。”
沈饒聽此，懂事地沒再多問，心裡卻有些落寞。
怎麼都不跟他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