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饒轉過頭,冷調的白皙臉頰上,紅腫的巴掌印異常明顯。
秦儂虞用了十成的力道,他一動唇,便扯得火辣辣的疼。
“有什麼不合適?我就是沒出息,我就是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我就是沒了那個女人活不下去。”
“我成不了大事,願意繼承家產是因為她,擴充勢力也是因為她,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您要殺了我嗎?奶奶。”
“……”
秦儂虞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罵他,沒用。
打他,他受著。
這孩子犟,打他從來不知道躲。
沈饒看向待命的下屬們,淡淡道。
“您大可安心,我不用沈家的人,殺他們之前您把我趕出沈家,到時候公示出去,把對財團的影響降到最小。”
“我走了,您要是想,就再養個小孩,不管是旁系抱養,還是去領養,總好過我這個白眼狼只會氣您。”
他平靜的交代後事,語氣彷彿只是出去旅遊一段時間。
“……別說了……別說了……”秦儂虞攥緊他的手臂,“奶奶誰都不要,只要你,不用你髒手,奶奶幫你處理,你多陪陪奶奶行嗎?”
“何必那?”沈饒低下無波的黑眸,“我現在就能殺了他們……”
“沈饒!”秦儂虞好聲哄道,“別做傻事……你想想你要是殺人了,祁煙會怎麼看你?”
“她看不見我,”沈饒嗤道,“她都不要我了。”
沈饒現在就像個深閨怨夫,被拋棄除了哭無力改變任何事。
“這都是有原因的,她一定有自已的苦衷。”
秦儂虞跟他講道理。
“你想一想她給你的承諾,她現在不履行一定是被什麼絆住了,你再等等,等她解決了,就會來找你。”
“奶奶,”沈饒苦笑,“我不是三歲的小孩了。”
“我跟你保證,”秦儂虞急切道,“她絕對會履行承諾,她要是不來,我帶你去祁家,去找她當面問清楚。”
“……”沈饒沉默了許久,問她,“您說真的?”
“真的!奶奶什麼時候騙過你?”
以沈饒現在的精神狀態,如果不拿什麼吊著他,秦儂虞怕他殺了沈家人後活不過今晚。
就算祁煙真的拋棄沈饒,她拼上這條老命不要了,也要去祁家問個清楚。
沒有被退婚還不知道具體原因的道理!
見沈饒久久未出聲,秦儂虞又道。
“你不就是想見她嗎?你殺了人,進了監獄怎麼見?更別說你要是自殺,就永遠見不到了。”
這無疑戳中了沈饒的心窩,他抿緊薄唇,不再發一言。
秦儂虞給自已帶來的人使了個眼色,推著沈饒的背往外走。
“先回去好好休息,他們自有奶奶處理,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
沈家人被撈上來,該搶救的搶救,該包紮的包紮,急急忙忙吊著他們的命。
三樓房門關上後。
秦儂虞攏緊披肩,對管家說:“看好他,祁家送來的證據連結收到了嗎?”
“都傳來了。”
“沈敬之的DNA檢測也到了?”
“一應俱全。”
“祁家人的動作就是快,馬上整理好,今天就把人都送出去,我怕再留在沈家他們早晚被饒哥兒弄死。”
“是。”
秦儂虞著急忙慌的處理沈家人,生怕沈饒反應過來帶狗再來把人都咬死。
然而,到晚飯時間,來送飯的傭人發現三樓的人不見了。
“誰看見大少爺了?”
“不是一直在房間嗎?”
“沒看到他出去。”
“不見了?快通知老夫人!”
秦儂虞接到這個訊息,忙叫人上下搜查沈家,特別是沈家眾人所在的房間。
可搜了半天,連一根毛都沒找到,沈饒就這麼在沈家老宅消失了。
“宅邸找不到,一定是出去了。”
“不是讓你們把人看好嗎?!”
“十分抱歉。”
“找!”秦儂虞喊道,“把他找回來!”
秦儂虞心急如焚,一邊擔心他尋短見,一邊又擔心他跑街上傷人。
而此時此刻的沈饒,正坐在回江岸苑墅的路上。
他靠在後車窗,道路的光影自他黑沉的眸底劃過。
開車的陳懷時不時透過後視鏡掃他一眼,怕一個不察,人跳車了。
他算是個愚忠的人,沈饒的命令聽著,再離譜的也顫顫巍巍的執行。
很快到了,進到車庫,沈饒下車前說。
“你回去吧,不用跟著了。”
說罷,便拍上了車門。
“……”
陳懷那敢走啊,又不敢跟,只得坐在車裡糾結。
客廳。
兩個女傭見沈饒一個人回來,剛想詢問,就被他陰沉的氣勢嚇了回來。
沈饒偏眸掠過兩名女傭。
忽然想到:這算不算祁煙留給他的‘遺產’之一?
他被自已這個想法氣笑了。
然後,女傭們就見,他們沉著臉的男主人,突然在原地笑起來,笑的很難看,比哭還難看。
“……”
沈饒在別墅中來回逛。
每到一處便坐坐摸摸,也不說話,就發呆,似乎在透過熟悉的環境看誰。
女傭們早在他神經質的操作中嚇回了房間。
沈饒在沙發裡坐了半個鍾,便抬腳上了二樓,一步一步走過他們不知踏過多少次的樓梯,看他們不知望過多少次的挑空,最後開啟書房的門。
指尖劃過兩人用過的書桌,坐過的辦公座椅,他靠在辦公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書房只有一盞暖色小燈,其餘的黑暗張牙舞爪朝他襲來,似要將人吞噬。
許久,沈饒起身開啟背後的保險櫃,裡面是祁煙送他的些東西。
一個一個看過後,他拿起最早的黑色包裝盒,儘管已經過去多年,外形還跟嶄新的一樣。
骨節分明的手指拉開包裝盒,露出裡面閃著銀光的耳骨釘。
他捏在手中看了良久,轉身到臥室的洗手間,盯著鏡中頹廢的自已,慢慢將耳釘移向耳廓。
多年不戴,左耳的耳洞早已長好了,只剩一點凹凸的痕跡,但不影響。
‘呲。’
沈饒眼都沒眨的將耳釘扎進耳骨,硬生生開了個新耳洞。
一滴血順著耳骨往下淌,襯的他白到幾近透明的面板更顯頹白。
面側的巴掌印還沒完全消,耳朵還在流血泛痛,原是狼狽可欺的可憐模樣。
但沈饒望著被燈光反射出光澤的耳骨釘痴痴的笑了。
真好看。
她送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