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吐出一口煙,看著眼前整齊排開的北國軍隊,微微發神。
“喂,到戰場上了還不專心。”
奧利維亞來到菲爾身後,揉了揉他的腦袋。
菲爾把煙掐熄,收回了眼神。
“生命真是脆弱啊。”
菲爾言語很輕,像是在哀嘆,也像是在敘述,有淡淡的悲憫和難以想象的平靜。
在開戰宣言發出後,血國軍民都展現出了極高的熱情,他們曾經飽受兩國戰爭的欺壓,如果不是血國,他們恐怕早已腐爛在了泥土裡,而如今北國還要將他們唯一的生存空間給奪走,血國人民都需要這場名為復仇的戰爭。
北國當然沒有拒絕,也沒有辦法去拒絕,但他們對襲擊血國礦脈一事表示否認,只是對外宣稱這是一場血國發起的擴張戰爭。
而準備了數月後,第一場戰役便在此地——米卡平原展開了。
按照獸人一族的規矩,開啟兩國戰役的第一場的大戰需要雙方約定地點與軍隊人數,進行一場公開的對壘,而在這之後,才是雙方計劃與謀略的較量。
“千咒閣下,恕我冒昧,您確定要一個人嗎?”
芬里爾站在菲爾身後,此時的他身披鎧甲,身後還跟著數位獸人,他們都是赫赫有名的血國強者。
“對啊,有什麼疑問嗎?”
菲爾轉過頭來,黑袍之下的雙眸看著芬里爾。
“恕我冒昧,對面可是七萬大軍,雖然您的魔僕都很強大,但他們可是北國最精銳的赫連戰團,且數量遠在您之上,我看還是……”
“芬里爾……”
菲爾一聲輕喚,打斷了芬里爾的話語。
“記住你父親教你的東西,相信你的朋友。”
“……”
聽到這句話,芬里爾沉默了下來,看著那道背影。
不知為何,對這個人父王展現出了難以置疑的信任,這讓芬里爾十分不解,他很難去相信父王會如此信任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危險人物,雖然他確實做出了令人十分震驚的事,但也不至於讓父王這麼快就相信他。
“荒唐!對面可是赫連戰團,我當年可是親手領會過這支部隊的強大。”
這時,芬里爾身後的一位獸人開口道。
芬里爾瞥了他一眼,卻並未阻止,這也是他想說的。
“七萬的赫連大軍,你憑藉幾隻魔僕就想擊潰,簡直是痴人說夢!殿下,趁現在還未開戰,還請讓我趕快部署部隊,首戰對我族意義非同小可,真不可輕易交到一個外人手裡啊!”
“請殿下三思!”
隨著那隻獸人的請願,其他獸人也紛紛響應,顯然,他們並不相信菲爾這個外人。
芬里爾不語,只是抬頭看向菲爾,等著他的反應。
而菲爾卻是默默地轉過頭,看向對面的軍隊。
“三思吧,小王子,這也是你父親給你的考驗。”
“父王的考驗?”
芬里爾皺了皺眉。
“是相信你父王教你的,相信你的朋友,還是傾聽眾人的言語,這一切都靠你自己來選擇。”
“……”
菲爾的話音落下,便是一段思考的沉默,過了許久,芬里爾才慢慢開口道。
“將軍隊排開。”
聽到這句話的獸人們感到欣喜,紛紛準備開始行動。
“是!我們這就整備軍隊,準備迎敵!”
“不!”
可就當眾人準備行動時,又被芬里爾叫住了,他們看向芬里爾,有些不解,但都等待著芬里爾發話。
芬里爾看向菲爾。
“將軍隊排開,然後按兵不動,等千咒閣下單獨作戰。”
“明智之選,殿下。”
聽聞芬里爾的話語,菲爾發出了一聲輕笑,隨即轉過身來對芬里爾優雅地行下一禮。
可其他獸人卻是紛紛躁動了起來,開始勸解芬里爾。
“夠了!我意已決,違令者按軍法處置!”
說著芬里爾便轉身,離開了此處,剩下了獸人面面相覷,紛紛怒視了一眼菲爾便跟著芬里爾離開了。
“這小子會成為一個好國王。”
奧利維亞笑著打趣道,而菲爾也點了點頭。
“身居高位卻敢於去賭,賭的同時又不忘留下保障,這份心思的確可貴啊。”
“不敢去突破的國家是沒有未來的。”
“不留餘地地君主是不會被人們歌頌的。”
…………
規定的時間到了,北國的將領們上前,立於軍隊之前,而南國這邊卻是讓開一條道路,一席黑袍的菲爾緩緩走出,其間還遭到了血國戰士們十分不友好的眼光,而在北國的軍陣中,這場景倒是引起了些許騷動。
“血國那邊怎麼就上來一個人啊?”
“該不會是怕了吧?放一個倒黴貨上來送死,大軍放在後面準備逃跑?哈哈哈哈。”
“看著不像是個獸人,倒像個人類。”
“…………”
菲爾來到戰場中央,遠處的北國軍陣中的一名將軍騎著馬來到菲爾身前。
“我是綱吉利亞王國赫連戰團信使長,梅龍•謝,敢問閣下姓名為?”
“千咒。”
菲爾揚了揚臉,看著梅龍。
“我明白了,千咒閣下,請問你方挑陣的人員是?”
“我。”
“您?好的,我明白了。”
說著,梅龍便回到了軍陣中。
“班特總領,敵方挑陣的人員名為千咒,就是那個人類。”
“人類?”
那名名為班特的總領皺著眉看向菲爾,在廣闊的平原上菲爾的身軀顯得有些單薄,風沙吹起他的衣袍,如一片脆弱的影子。
“哼,血國好大膽子,敢叫一個人類挑陣,這個國家果真是那般腐朽。”
班特發出一聲冷哼,顯然沒有把菲爾看在眼裡。
“以主之名,誰去幹掉那個人類!”
班特對著軍陣吼了一聲。
“聖神在上!愚人必將斬下那人頭顱!”
“那去吧!”
隨著班特的應允,一名獸人統領提著長刀,奔騰著馬匹向菲爾衝殺而來。
菲爾微微一笑,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會遇到挑陣這種傳統,他抬頭,看向遠處向自己奔殺而來的煙塵。
對於這種貨色,菲爾根本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無知之人!我乃緹勒•赫!聖神之僕,赫連統領!與聖神作對,記著我的名字到地獄去懺悔吧!”
啊,多麼諷刺的場景啊。
一隻獸人提著長刀,嘴裡叫喊著禱詞,揚言要殺了自己。
看著近在眼前的威脅,菲爾只為他感到卑微。
寒芒從菲爾臉上閃過,腰間出現了整齊的裂痕。
當然,這不屬於菲爾。
那名還沒被菲爾記住名字的獸人統領,已被斬成了兩半,血液揚起,化作美麗的過場,最終倒在了地上。
轟!
他所乘騎的馬匹在一聲巨響中變成了鐵靴下的肉泥。
“母神……”
哥特門特冰冷的軀殼在烈日下揚起森森寒氣,他跪在菲爾身後,巨大的陰影為菲爾遮擋了陽光,一隻巨手護在菲爾身前,空洞的軀殼死死地盯著北國的軍隊。
血液隨著他的巨劍流入土壤,如豐碑一般。
“霧……霧影騎士!”
雙方的軍隊都爆發出了激烈的議論,血國軍隊的震驚,已經蓋過了他們對挑陣勝利的喜悅。
班特也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眼前的人類居然是一位喚魔者,而能召喚出霧影騎士這麼高等魔物的,絕不是什麼小人物。
“殿下,那是……”
芬里爾點了點頭,回應了身邊還在震驚中的諸位統領,剛剛還在質疑中的他們現在全都說不出話來了。
而芬里爾早知菲爾擁有這麼一隻魔物,本以為不會再驚訝,而如今那隻霧影騎士的實力,卻再一次重新整理他的認知。
赫連戰團的統領起碼是五階的武技者,而卻在那隻怪物一回合都沒有撐過,這怎能不讓人震驚。
“全體,神聖武器處理。”
班特一聲令下,北國計程車兵們紛紛反應過來,全部換上了神聖武器。
“你們都是聖神的子民!怕什麼!”
剛才的情形確實嚇了班特一跳,但冷靜下來後,還是認為優勢在我。
畢竟,他們擁有黑暗魔物懼怕的神聖武器,再說了,一隻霧影騎士估計便是他最大的本錢了,在一開始就召喚出來,真是愚蠢。
想到這裡,班特冷笑了一聲。
“不就是一隻魔物嗎?怕什麼!挑陣還有兩輪,誰願意去剿滅那隻魔物!?”
“神聖永存!我願!”
然後屍體又多了一具。
“我已洞悉他的弱點!我這次必定能取勝!”
然後屍體又多了一具。
三輪挑陣全部失敗,班特的臉色十分不好看,這對士氣有著巨大的影響。
當然,菲爾也十分煩躁,他們這麼喜歡一個個上嗎?
而血國這邊,已經開始歡呼了,剛剛對菲爾的質疑全然消散。
“千咒閣下真是勇武啊!”
“還是殿下慧眼如炬,敢採用千咒閣下這等人物。”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我軍現在戰意高昂,看來本次魁戰的勝利非我們血國莫屬了。”
芬里爾騎在馬背上,感慨著父王的眼光與菲爾的強大,不禁望向天空,暢想著自己的選擇是否透過了父王的考驗。
“嗡~!”
在眾人議論之際,一聲渾厚的號想拉回了眾人的注意,北國開始整備軍隊準備進攻了,看到這裡,眾人不禁皺了皺眉。
“殿下,千咒閣下雖實力高強,但面對軍隊,還是我們來吧?”
有人向芬里爾建議到,而芬里爾卻是搖了搖頭,看向了遠方的菲爾。
“還是交給千咒閣下自己吧。”
…………
“終於要來了嗎?”
菲爾從哥特門特的肩頭下跳下,看著遠方聳動的人群。
這時,連菲爾都佩服起了信仰的力量,就算再低迷的氣氛,都會在信仰的力量下,重新站起,就如同現在的北國軍隊,在班特的演說下,重新振奮了起來。
就算菲爾聽不到,也能夠猜出他那誇張的口腔裡在往外吐出什麼激昂的詞彙。
“戰士們!我們是聖神的愚僕,我將為我主證明,我們絕對的誠心!神聖永存!”
“神聖永存!”
“弟兄們殺啊!”
班特劍指菲爾,胯動了馬匹,朝菲爾奔去,而他身後的戰團也跟著他動了起來,萬馬奔騰,揚塵四起。
班特看向菲爾,冷笑著,比起控場能力,你還是嫩了點,挑陣輸了又怎樣,你能贏得了這數萬的大軍嗎?!
不久之後,你將死在我們的馬蹄下!
而菲爾確實整理了下衣袍,將哥特門特傳送回了深淵之河中。
在巨大揚塵前,菲爾的身影如同一個向著沙暴前進的愚者,顯得那麼脆弱。
“你們叫我去地獄去懺悔,可有沒有想過,那裡本來就是我的。”
菲爾輕笑著,魔素開始湧動,漸漸地,陌生而古老的魔法陣痕,在菲爾的腳下展開,那血紅的痕跡以菲爾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
“嗯?下雨了?”
血國的一名獸人呢喃了一聲,他身邊的一位獸人立馬反駁道。
“怎麼可能?這個時段,怎麼可能有……我去?”
那名獸人說的沒錯,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在頃刻間佈滿了陰雲,雨滴熙熙而下,接著變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可沒有一人在動,因為他們眼前,血紅色的魔法陣從菲爾的腳下升起,那古老而詭異的魔痕匯成了一道光柱直衝天際,如同血色帷幕接開。
此時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錯過了哪個細節。
衝殺的北國軍隊沒有停下,或者說他們沒法停下了,他們離菲爾僅剩下了約五百米的距離這段距離已經無法讓他們停下了,即使看到了那詭異的血幕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