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吞吐的江敏，煙霧再一次遮掩住她的表情。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她，在我的面前抽菸，我想象不到，如此溫柔的她也會淪落至香菸的需求，來排擠內心的煩悶。
我將她手中的香菸輕輕奪過，重重按在窗戶的邊緣上熄滅，對她說道：“你一個女孩子，抽菸做什麼！？在上海的這段時間偷偷學壞了？有什麼煩悶的事情不能靠說出來，哭出來解決的，而是要透過抽菸來傷害自己，這種不上道的做法可不像是你做出來的。”
過道便不寬敞，我和江敏相對彼此靠在身後的牆上，她聽著我的話，淺淺的笑著，語氣變得有些漠然，對我說道：“程楓，這番說教從你嘴裡說出來，為什麼一點作用都沒有，再說了，女孩子就不能抽菸了嗎？我抽菸就會是壞女人？你可別忘了，是你教我抽的煙！”
我被江敏的這番話，回懟的啞口無言，呢喃道：“吸菸有害健康嘛！我也是為你好......”
江敏聽著我的勸告，笑得更歡了些，臉上片刻的喜悅，只是因為我這句突兀的話而引起。
她換了另一種正經的語氣平靜的對我說道：“這話我常和你說啊，你也沒聽進去，反倒現在你來說教起我了。”
“好的不學，老是學我做什麼。”
江敏捂著嘴笑了笑：“談不上學，自然而然的就會了。”隨即接著說道：“沒辦法，我跟在你身後太久了，看你也看太久了，你的模樣和動作我都記得，是你老是在我面前抽菸喝酒的，把我也帶上了這條路，程楓，你可要負全責的！”
情緒真是個怪東西，當江敏對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的記憶像是被撥回時鐘般回到無數個在電影院、在無數個漆黑的街道，在一次次相見、一次次分別當中，我過於專注看著前方的景色，卻忽略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江敏。
我弱弱的回了句：“無端指責，我可不認的......”隨即對她的煩心事感到擔憂，開口問道：“你怎麼了？什麼事情讓大主編感到鬱悶？”
“你就別吹捧我了，還大主編......”
我看著江敏，她側轉著頭，望向窗外的夜色，看著沒有星光的夜空，臉上的憂愁更加明顯，我們相繼沉默片刻後，江敏開口對我說道：“今天為什麼都沒有星星啊？和那天的夜一點都不一樣......”
我一下子便愣住了，內心有股強烈的觸動，我清楚江敏對我說的是有關於私奔的晚上。這是我們之間不能提及的夜晚，我沒有在那個江邊的夜晚，真正明白江敏對我的私奔告白，她也錯解了我，沒能再離開之前，告訴我這一切，而當我真正清楚江敏對我的愛意，我們卻錯了時間，或許世道便是如此，世事無常，錯過的事情，就讓它錯過，我也會惋惜，但談不上留念，我和江敏的確互生情愫，但在命運的齒輪裡，我們的故事似乎結束了，我將這一切怪罪於緣分，是我們的緣分太淺，沒辦法站至彼此的身旁，編寫這個故事的結局。
夜間的風從視窗吹進來，將江敏的髮絲吹動，臉上的憂傷夾藏煩悶，我看著她，緩緩說道：“天空總不會一直不變的......”
“是啊，變化無常，天空總不會是一樣的，當初的星光，也沒了。”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自己不清楚該如何回答江敏，聽著她的話，我也陷入了錯過的遺憾中。
“你對何柔清......這輩子就認定了是嗎？”
我認真的聽著江敏的話，略帶疑問的語氣並沒有讓我感到不適，我點點頭給予她一個肯定的回應：“她已經闖進了我的生命裡，結婚是我對這段感情的最大肯定，也是對彼此的最好答覆。”
“真好......”
江敏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低著頭，神情黯然，我感受不到她這一句‘真好’的祝福含義，她幾乎以一種哭腔的語氣對我說出這兩個字，落寞的臉上，掛上悲傷，雙眼中流露出的惆悵，讓我語塞。
直至她的眼淚緩緩滑落，像是千萬根鋼針扎刺向我的內心，她低著頭，不願讓我看見這一幕，哽咽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我擔憂江敏，便開口問道：“你怎麼了？這種事情，不應該是為我感到高興嗎？”
“我高興不起來......對不起，我沒辦法像一個沒事人，去假裝高興的情緒。明明我才是那個陪在你身旁的女人，你每一次喝醉、每一次去亭子碼頭上彈吉他撕心裂肺的高歌，我都在你身旁......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比何柔清先認識的你，和你之間的聯絡和過往，都比她的多......可我們還是錯過了，真的錯過了。”
江敏的話讓我想起了許多次在亭子碼頭的江邊，我彈著吉他狂灌啤酒的荒唐歲月，不管多晚，江敏都會坐在我的身旁，在我喝醉之後，拿起放在口袋裡的塑膠袋，幫我撿起那些失意、狂野過後，被我亂扔的易拉罐、菸頭，背上我的吉他，攙扶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是這麼一位幫我收拾殘局的姑娘，如今卻聲嘶力竭的對我說出這些被我忘懷的記憶。
江敏的身形在聲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開始搖晃，我才想起先前在飯桌上我們三個人都喝些酒，是酒精影響了江敏的情緒嗎？這和我記憶之中的江敏完全不一樣，她的頭髮被視窗的風吹得有些凌亂，激動而起伏的胸口下似乎壓抑著還未發洩出的情緒。
“你該不會喝醉了吧？”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我，說：“我沒有......程楓，你告訴我，如果在那個夜晚，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會和我在一起嗎？在大橋上，我不那麼顧慮，對你說出這些話......如果當初在車站，我不那麼猶豫，不懷疑孫蕾的身份，真正的告訴你，我的心意......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江敏似乎用盡自己的力氣，嘶吼般對我說出這番壓積在內心的話語，整個人在搖曳不定，緊緊靠著身後的牆壁，眼神卻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江敏，這些都不重要了。你和我都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不是嗎？生活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如果呢？我已經有何柔清了，而你......會有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遇上更對的人，不是麼？”
江敏已經聽不進去我的話，陷入自己的回憶裡：“我明明有這麼多次機會，可是我每一次都沒能告訴你我愛你，而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到頭來，落得這樣的結局收場......”
我沉默著，江敏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回憶中，我們便像電視劇那般，上演著男默女淚的戲碼。
我不懂為什麼江敏要在這個時候對我說出這番話，看著她傷心的模樣，我的內心感到無比的疼痛，無數個陪伴的夜晚，星空下的兩個人，卻因為我的遲疑、她的猶豫，造成了這一切。
江敏用手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對我說道：“程楓，如果這真的是我們的結局，我接受，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那條項鍊，請你還給我吧，讓我把它丟掉，斷了我的念想......好讓我真正的去接受鄒耀，真正的開始新的生活。”
“項鍊我可以還給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去接受鄒耀！”
“這是我的生活，程楓......你對何柔清負責就好了，我江敏，餘生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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