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蘇的後背猶如被重錘狠狠擊打,劇痛襲來,她幾乎無法呼吸。肝臟似乎被撕裂,膽汁的苦味在口腔中蔓延。脾臟也遭受了損傷,血液流失,使得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心臟跳動紊亂,彷彿隨時都可能停止。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內臟因受到撞擊正撕裂面板,嘴角慢慢的溢位的鮮血。

沈幽還是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眉眼含笑深情款款,他穿著那身沒有半點神氣的壽衣,成蘇看見他來,恍若隔世,她努力勾起嘴角“二哥,你終於來了”

十二三歲最是叛逆,身邊的風,太陽的光,路邊的草…都該是以自已為中心的。所有的行為舉止都必須不同常人,否則怎麼彰顯出身份的不同。

這一年,六年級的成蘇學著話本里寫的那樣,拉著沈幽尋了一處桃花盛開的園子,他們要義結金蘭,榮辱與共,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成蘇在家裡叫習慣了成裕啟舅舅的兒子成海軍為大哥,所以結拜時她固執的要稱沈幽為二哥。沈幽也由著她喜歡,當了她的二哥。後來年長了些,每每想起這些愚蠢的行為,成蘇都吐槽至極。沈幽也後悔了,多次抱怨,當初不該由著她孩子心性結拜的,如今都不能明目張膽的變白了。成蘇無所謂的聽著他說,扮了鬼臉回擊,不去理會話中的意思。

沈幽初中畢業後就輟學了,成蘇如願考進了理想的高中。成蘇假期回家時沈幽都在家,兩人相遇時都各自述說著生活中有趣的人和事,成蘇還一度調侃他像個遊神一樣,每次回家他都在。沈幽笑笑沒說話。

初中時成蘇偶然說過“以後中秋我們一起過,你給我帶好吃的月餅。”沈幽開心的答應著,往後的歲月裡獨自一人,一次次的等她,夜盡時又落寞離去。

隨著時間的變遷,兩人見面時沈幽的話越來越少了,在沈幽眼中,她是即將涅槃的鳳凰,她不屬於這個小山村,也不會屬於他。而他只希望她慢一些,暫時飛得慢一些,多給他一點時間,好讓他可以記住她的模樣。

沈幽居高臨下看著成蘇,臉上帶著笑意,他欲說著什麼又遲遲不曾開口。最後他伸出手去。

成蘇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更是愧疚,她想起身,想握一握他的手,奈何怎麼都抬不起手來,她笑著笑著情不自禁流眼淚,她無力伸手,沈幽最終也的慢慢的放下了。

成蘇看著他,心裡的痛遠比身上的痛來得猛烈,她聲音孱弱“我一直等你來找我,你還欠我一頓飯呢”

沈幽死的那一年成蘇高二,他頭一天打電話給他們共同的初中同學縐恩松,說許久不見了,想聚一聚。課間縐恩松跑到成蘇所在的班級詢問了成蘇的意見,成蘇停下手中的試卷,開心的點頭答應。

聚餐的那天正是週末,成蘇同往常一樣去先醫院看望神婆,好在神婆這病暫時不太嚴重,她幾個兒女都孝順的守在跟前,用不著成蘇忙前忙後。

午後成蘇終於等到了縐恩松的電話,她準備出門,不想電話中傳來的是沈幽於昨晚喝藥自殺,搶救無效死亡的噩耗。

人就是這樣奇怪,人在的時候不去珍惜,人不在了卻無時無刻不去回憶從前的點點滴滴。

成蘇從縐恩松那得知,沈幽每年中秋都會在她家村口的石橋上等她。成蘇後知後覺,她幼時的一句玩笑話他記了很多年。也因此,成蘇對他的愧疚便生了根。

他們回不去的,不止是時間。

沈幽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與無奈,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成蘇身上,看著她受傷的身軀,心中湧起一股無法抑制的心疼。但他似乎受到某種限制,無法靠近成蘇半步。

成蘇昏死之際,一個身影貼近她,緩緩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中,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憐憫。

成蘇多想告訴楚淵,她這六年的執著在今日有了結果,她見到了沈幽。可又能如何呢,結局已定,見與不見都沒有意義。

楚淵抱著成蘇走過沈幽的身邊時眼神帶著一絲狠厲,沈幽見到楚淵,渾身一顫,害怕的低著眉眼。

成蘇的鮮血瞬間將楚淵素色衣裳染紅,她的身軀柔輕盈,在他的懷中微微顫抖著。

另一邊君似在空間亂打一通,神秘空間的牆壁如同破碎的鏡子般崩裂開來,碎片四處飛濺,強大的武力衝擊如洶湧的波濤,瞬間席捲整個空間。

原本封閉的空間被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光芒從裂口處噴湧而出,君似一路走來正好就到了這裡。

他看到成蘇一身是血被楚淵抱在懷裡,眼中滿是心疼,眼光轉到楚淵身上時,眼神由擔心變得銳利起來,說話的聲音極為不悅“把她給我”

兩人眼神交匯,充滿了敵意,楚淵臉色陰沉,語氣中帶著警告“如果聖人一再阻攔,怕是她再沒有活的機會了,難道這就是聖人用心護著的結果嗎?”

楚淵語中多有埋怨,他護著成蘇直到君似抵達人間,如今不過月餘,人就成這樣了“我拼死護著的人,怎麼到了你這裡就遍體鱗傷了,如果聖人顧不過來,我自有能力護她周全”楚淵向來無為喜靜,難得有發脾氣的時候。

君似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多謝楚師提醒,還請將成蘇給我”

成蘇的靈神若被有心人得到,那將會給七域帶來毀滅性的災難,這一點楚淵和君似都有所顧忌。

君似態度強硬“她能不能活,你我說了都不算。”

沈幽在一邊很擔憂成蘇,但是口不能言,因為身份界限不能動彈,他只能又無可奈何的站在一邊乾著急。

楚淵似有顧忌,迫不得已妥協,他看了一眼懷中的人,若在耽擱下去,成蘇必然活不成。

君似欲接過楚淵懷中的成蘇,沒成想她昏迷中一隻手還牢牢抓住楚淵的一側衣角,楚淵看著君似懸在空中的雙手,神情恍惚。他嘴角勾笑,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抱著成蘇朝前走去。

沈幽顫顫兢兢的跟在後面,因為生死有別,他一直不敢靠近她,如今有機緣見到了,她的處境又叫他心疼。

這一幕刺痛了君似的心,他悻悻收回的手緊握成了拳頭,她的一千年君似也走了很久。

他回頭迎著風雪,看楚淵抱著成蘇腳步匆匆心裡別是一番滋味。

世人都道聖人無情,卻不知,聖無情而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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