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剛下車就差不多到了外公家,外公寄居在舅舅家,舅舅早早就在區裡買了房子,東借西借湊了一點錢首付,他們家過的也不是很好,舅舅和媽媽一樣,高中沒讀完就出來幹活了,舅舅學的是裝修,李夏現在住的家就是舅舅佈置裝修的。

李夏幫媽媽提著大包小包走向舅舅家,進房門後李夏也懂事地喊了舅舅舅媽,媽媽的笑容也終於綻放開來,李夏感覺媽媽笑只會出現在自已家和她爸爸的家裡,其他時間她總是在她的工作室裡為家裡賺錢,幾乎沒有怎麼出過門。

李夏進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忙碌的舅媽,她擺了一張桌子坐在陽臺做一些小工,在李夏的回憶裡,舅媽總是坐在陽臺做事情,一坐就是一整天也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李夏心想他長大了一定不要成為她這種大人,他心裡一定是風花雪月,他要自由地生活在自已的天地裡。

外公正在廚房切肉,舅舅還沒有回來,舅媽實在是太忙了,只能讓李夏媽媽來炒菜。李秋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他認為來到舅舅家就意味著脫離了自已的小房間,又能多幾個玩伴,他和舅舅的兒子去房間裡玩了。

李夏則無聊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媽媽正和外公聊天,突然說到媽媽借給舅舅的五千塊錢,外公卻矢口否認根本沒有,她給舅舅發了微信要他快點回來吃飯。

舅舅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一些灰塵,穿好拖鞋進廚房幫媽媽切肉,媽媽讓外公先出去休息,讓她和舅舅來就行。

“我給你的那五千塊錢呢”媽媽變切肉變質問舅舅。

“買瓷板磚用掉了,客戶讓我先墊著。”舅舅見釋著也沒停下手裡的活。

“給客戶買瓷板磚這種事情你也能想出來?你是去幫人家搞裝修,又不是幫他墊錢裝修,你把證據給我看看”

對於自已的姐姐的一串質問,舅舅知道瞞不住這個和他一起成長了這麼久的女人。

“你是不是又去打麻將了?”李夏母親的眼神逐漸凌冽起來。

舅舅還是不敢說話,獨自做著手裡的活。

“錢還剩多少,日子不是這樣過的,現在你兩個兒子要上學,房子還要還貸款,你什麼時候能顧這個家,不要每天想著天天玩,我掙錢也不容易,把錢借你了是相信你。”

舅舅回不上一句話,作為一個成年人被貶低得一文不值他心裡也很難受。

“去年的賬你也還沒收到,今年也沒掙多少錢,你要日子怎麼過?”

“下次不會了”舅舅簡短的幾個字讓李夏媽媽欲言又止,她知道對於一個成年人要有分寸,說多了容易鬧矛盾,她只能選擇相信。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總會包容一些,為什麼媽媽和舅舅都能做到,自已的爸爸跟叔叔又水火不容呢,李夏總是覺得叔叔家看不起自已家,就是因為自已家比較窮嗎?

李夏那年才初中,他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只是認為自已家和叔叔家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一個媽生出來的兒子,又會有多大差別呢。

李夏從外公家回來後,他得知叔叔要搬過來他們這個小區,他們家在五棟四樓,叔叔家要住在4棟一樓。叔叔為了裝修省錢,他自已親自搗鼓一些不需要師傅幫忙的東西,他叫貨運車把沙子運到樓下,自已把沙子挑到一樓,雖然是一樓,但是運多了身體也有點吃不住,奶奶和姑姑也主動來幫叔叔運沙子。

這樣一來,就李夏的爸爸沒有來了,兄弟之間不幫忙就說不過去了,奶奶打電話讓兒子來幫忙小兒子運沙子,李夏父親這時候在工地上修車,回到家也是深更半夜,叔叔那邊也以筋疲力盡,叔叔也開始埋怨起了自已的哥哥,說全家都來了就他不來。奶奶也開始指責自已的大兒子。

李夏的父親坐在沙發上點燃了香菸,把所有的不快都吸進了肺裡,一旁的手機還在嗡嗡地響,這根菸快燃盡,他才無奈地拿起手機,發現又是他媽媽的電話,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掛掉了電話,才起身下樓。

看見曾經和自已生活在同一間屋子裡的人因為一件小事就對他刀劍相向,李夏肯定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李夏父親看著自已的親人,一個人在邊上默默地擔起了沙子。

一座小山一樣的沙堆都快被搬上樓層裡,一群人這才消停下來,奶奶也叫父親一起去小蘭便利店坐坐,但是叔叔作為東家,在場的人就唯獨沒有給父親倒水,父親也很尷尬,他遏制不住自已的怒火。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杯子了,你去店裡買一瓶吧。”叔叔連正眼都沒有看這個哥哥。

“我他媽都說了我修車到現在才回來,來幫忙就算不錯了。”

“我又沒說要你來幫忙。”

火藥味瞬間點燃了整個房間,很多人都開始去勸叔叔,但父親這邊僅僅只有一個奶奶,甚至多的是責怪。

父親認為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他獨自走出房間,坐在五棟樓下的棋牌室一個人開始抽起了煙。

他回憶著小時候他帶著自已的弟弟走在鄉間的田野,漫過夏天的小道,度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為什麼長大了卻回不到小時候了呢。

他其實都明白,但是他不想想太多,這樣一直想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這是父親又一次落下了眼淚。

太陽在月亮的催促下緊忙下了山,樓層上顯露的陽光也蛻變成黑色,坐在凳子上的父親已經沒有了人影,只有獨留在黑暗中菸頭的一點微光,母親走下來叫父親上去吃飯。

他意識到自已也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一個溫馨的家,他丟掉了菸頭,又邁著輕盈的步伐上樓和自已的家人們吃一頓熱乎乎的晚飯。

夜深人靜的時候,有些事情還是會不可避免的會湧上心頭,父親還是為白天的事情很難受,坐在床上又點了根菸,望著這個土坯房,他心裡更想要給家人一個更好的生活,也要讓瞧不起他的人高抬一眼。

父親在心事中緩緩睡去,醒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運轉了,他要再次為了這個家踏上征途。

李夏在隔壁房間和弟弟一起睡覺,他沒有這麼多心事,但是也想不通白天父親和叔叔的吵架弄的滿小區人盡皆知,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對兄弟會變得如此。

年少的純真得以讓小孩們更加單純,明天就是上初中的第一天了,李夏帶著疑惑和期待進入了夢鄉,也更加挨緊了弟弟一起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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