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學院的路上,所有人臉上都布著陰雲,沉默不語。就連天空也被烏雲遮住,轟隆隆的雷聲預示著大雨將至。

遇難的男學生屍體被同學用白布包起來,抬他的四個學生是他生前的朋友們,托爾不知道他們此時心裡在想些什麼,是在回憶他活著時的模樣,還是在埋怨世界的無情。

阿爾特一個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臉色慘白,步伐也沒有了平時的穩健,無論誰看了,都能知道他是在逞強。姑且是對阿爾特使用了蕾比爺爺的藥,他才勉強能站起行走,他堅持不需要別人的攙扶,只是一言不發地領著路。

回到學院後,學院長和教師們迎接了狼狽不堪的一行人,似乎是因為比預計時間晚了太多,學院長判斷是出了什麼意外,正要派人去尋找他們。

一起等待的,還有學生們的家長。一見到父母,學生們一擁而上,撲進了父母的懷裡。就連艾蒂琳也一個勁地在母親懷中撒嬌哭泣。

“瓊安?有人見到瓊安麼?我的兒子瓊安在哪裡?”

一名中年婦女在人群裡東張西望,尋找著某個身影。

大概知道她說的是誰,眾人面帶悲傷地退向兩邊,讓出擺在地上裹著白布的屍體。

“不……不會吧……”

婦人緩緩走到屍體旁跪下,顫抖著雙手揭開白布。看見白布裡的一瞬間,婦人掩面痛哭起來。幾乎是同時,大雨下了起來,雨聲和婦人的哭聲交錯在一起。

“都是因為你們搞這種危險的演練!我的瓊安才會!”

婦人對學院長宣洩著憤怒,學院長只是閉上雙眼,接受著這怒火。

“很抱歉,都是因為我的不成熟,他才會失去生命。”

阿爾特對婦人埋下頭賠罪道。

“道歉有什麼用!明明是勇者,為什麼保護不好我的瓊安!把瓊安還給我啊!”

婦人憤怒地扯住阿爾特的衣襟,又哭又罵,阿爾特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語,任憑婦人拉扯自已的身體。

托爾在旁邊看著很不是滋味,除了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最終婦人在學院的安撫下被帶走了,學生們被當場解散,有的和父母回家,有的回到了學院區,阿爾特組在進行事件的說明後,被安排先回到宿舍休息。

.

宿舍的一樓大廳,托爾等人接過管理員遞來的毛巾,擦著頭上的雨水。

“喂,阿爾特,你也擦乾了再進去啊,會感冒的。”

托爾叫住正要往樓上走的阿爾特。

阿爾特全身溼淋淋的,頭髮耷拉著,不住往下滴著水,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那個學生的事,不是你的錯,那是沒辦法的事,你別太過意不去了。”

第一次看見這麼落魄的阿爾特,連緹娜也忍不住安慰道。

“阿爾特?”

感覺阿爾特有點怪怪的,托爾詢問道。

“咚”。

阿爾特面朝下倒了下去。

.

聽說阿爾特接受的藥水治療,根本只能算是應急處理,他一直是在硬撐著,外加淋了雨,傷口還感染惡化了。

目前阿爾特正在學院的醫療機構接受緊急治療,神殿那邊打算把他接回迪奧普賽特休養,預計一天後派大型馬車過來。

治療會進行到深夜,醫生說著“小孩子就該回去睡覺”之類的話把托爾他們被趕了出去,一行人只好撐著傘返回宿舍。

“呀哈~帕格特~還有托爾們~”

在宿舍門口,遇到了打著傘的蘇和艾蒂琳。

“你們沒回家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麼?”

帕格特問。

“我只是順道來看看帕格特啦~找托爾有事的是這個人!”

說著蘇把艾蒂琳往前一推。

艾蒂琳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對著托爾遞出一套衣服。

“喏。”

“啊?”

托爾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

“班長,你不說清楚別人怎麼知道你想幹嘛?”

蘇笑嘻嘻地說道。

“我、我知道啦!”艾蒂琳假咳嗽兩聲,對托爾說道,“那個,就是……白天,你不是為了保護我把衣服弄破了嗎,我、我幫你要來了一套男生校服。明天你把身上的換下來,我幫你補好……可別弄錯了哦,我只是不想欠別人人情!”

“噢……”托爾這才想起來,自已是一身什麼打扮,衣服胸口背部都開了個大口子,到處都是血汙和泥土,活像個難民,“讓你費心了,沒想到你連裁縫都會呢。”

托爾接過衣服。

“哼,我可是天才,沒什麼我不會的!你可要把衣服洗乾淨了再給我,我可不想碰髒兮兮的東西!”

艾蒂琳說完,逃也似的走了。蘇也笑著對一行人揮了揮手,跟著跑開。

“她絕對是喜歡上你了。”

帕格特壞笑著拍拍托爾的肩。

“怎麼可能。”

托爾苦笑著搖搖頭。

.

翌日。

托爾趴在窗臺上,望著對面的教學樓。明明是在上課時間,教室裡卻缺了接近一半的學生,每間教室都是如此。剩下的學生們也無意聽課的樣子,一個個心不在焉的。

自昨天之後,學生參加聯合演練死亡的訊息就像病毒一樣傳開了,不少學生的父母都選擇把孩子接走,放棄成為勇者,造就了現在這副蕭條的景象。

還有傳聞學院方在森林裡發現了凱文的屍體,從傷口看應該也是埃夫特龍乾的,連勇者都無法保全自身,更是在人們心中蓋上一層恐懼的薄紗。

趁著人少去走走吧。托爾這樣想著離開了宿舍。

“最終,安泊爾的神殿長尼古拉斯被不明人士刺殺,公主尤妮莎也不知所蹤,意味著又一個時代的落幕……”

“哈啊啊啊~”

托爾打了個哈欠,他正從一樓窗邊探出個頭偷看著裡面上課,不過聽著歷史課的內容,不知為啥就開始犯困了。

“去下一個教室吧。”

托爾悄悄移動到前面一個教室的窗邊,探出腦袋。

“如你們所見,這是斬翼龍,天空的霸主,翼展可以達到幾十米,屬於大型龍類,基本靠捕食其他中小型龍維生,但也出現過攻擊境外村的事件……”

教師正在舉著一個模型講解著。

“哦?看來是魔獸課,這個比較有意思,聽聽吧。”

托爾小聲自語著,津津有味地聽起來。

“喂,那邊的同學。”

這時,托爾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現在是上課時間,請回到你的教室。”

回頭一看,是雅妮絲,她快步向托爾走來。

走近後,她才發現是托爾,趕緊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弄錯了,不過為什麼要穿本校的校服?”

托爾說明了原由。

“原來如此。”

雅妮絲淡淡說道。

“學生一下子少了很多呢。”

托爾說。

“不難理解。因為學院安全至上的教育方針,把子女送進來的家長大有人在,想讓孩子在安全的環境下成為人們尊敬的存在。一旦聽到學生因為任務死亡的訊息,就趕忙將自已的孩子撤走,大概也不會再相信學院了吧。”

雅妮絲語氣很平靜,但托爾卻能從中感覺到一股無奈。

“這太奇怪了啊……明明勇者、英雄們是因為隨時面對著死亡,為人們戰鬥著,才被人們所尊敬,為什麼會像這樣……本末倒置……”

托爾表示不解。

“這就是學院方針的病根,同時也是病根難以拔除的病因。學院長不想看到年輕的生命逝去,想創造學生安全成長的環境,卻反而導致他們失去了獨自面對危險的力量。”

雅妮絲繼續說道。

托爾沉默不語,這與他熟悉的世界大相徑庭。

“到底還會有多少人回到這個校園,又會有多少人從此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呢。”

雅妮絲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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