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位置雖說比一樓二樓都要貴些,可又並非價高者得,而是同城南百會樓一樣,需要預約,但這預約的時間不是提前一日,而是當日預約。
預約一滿,當日未預約到的客人想要聽《霧裡看花》便只能期冀有人預約了又不來,自己能撿到漏了。
於是,城東的百姓近日常看到這樣一幅場景:清晨,百會樓的大門還未開,門前卻已排起了長隊。
每日下午,百會樓都會提前把第二日三樓的節目單放出來,哪個時段說哪個故事哪一回,客人們一目瞭然。
這樣,他們也好決定,第二日要不要來排隊,排的話要預約哪個時段,不論是客人還是茶樓,都省時又省心。
那些來一探究竟的客人來了一兩次都沒聽上《霧裡看花》,便較起真來,也跟著別人一起早早地來排隊了。
就這樣,每日來排隊預約的人越來越多,排隊的時間也越來越早。
這邊熱火朝天,座無虛席,那邊,一向熱熱鬧鬧的有聚樓卻冷清了下來,每日的營收還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
見此情形,紀二爺家的嫡公子,也就是這有聚樓的現任主管人紀宇,只能乾著急上火,卻沒個扭轉乾坤的好法子。
這日,剛從柳城談完生意回來的紀辰來有聚樓巡店,紀宇像是終於盼來了救星。
“兄長,你可算回來了!”
“上樓說吧。”
紀辰跟他說話的語氣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淡到聽不出情緒。
紀宇見紀辰還是這樣一副淡定模樣,自己也不敢表現得太過著急了,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紀辰身後,上了樓。
走進一個包廂後,紀辰先開了口。
“百會樓的事我已經聽紀逸說過了,你有什麼想法?”
紀宇一聽,懵了,心想:我要有想法還用得著這麼著急麼?
但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紀辰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自己卻不敢把他當同齡人對待。
或許是因為從小便身肩重任,他身上有著一種不符年齡的威嚴感。
外人和他鮮少接觸,只覺得他是個頗有些本事的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可紀家的兄弟姐妹們都知道,他們這位未來家主,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但什麼都不說也是不行的。
紀宇不敢看紀辰,生怕和他的視線對上。
此刻,他的大腦飛速旋轉,一個又一個的主意冒了出來,然後又一個又一個的被自己否定掉。
半晌,感覺到自己再也無法迴避紀辰的目光,他只能試探性地開了口:“要不,我們也找人寫本新小說,請說書先生講?”
“嗯,不錯,好主意。”紀辰仍是淡淡地道。
紀宇心下鬆了口氣,抬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抹去,剛想再補充幾句,紀辰卻又開了口。
“我看這有聚樓也別叫有聚樓了,我明日便讓人送新的匾額來。”
“兄長,不至於吧,店名也要改?”
“改,當然要改!就叫‘東施效顰’!”
紀宇一時語塞,頭也越壓越低。
“百會樓開業不過才十幾日,你就急成這樣,店裡的夥計也一個個的散漫得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有聚樓就要倒閉了。”紀辰開口教訓道。
紀宇不敢反駁,認真聽著。
“若是茶客少,閒著無事,就把衛生打掃得更乾淨些,後廚也一樣,趁有時間,鑽研鑽研新點心吧!”
“不論對方是百會樓還是千會樓,我們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好好打理有聚樓吧,其餘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說完,紀辰便向外走去,幾步後,卻又停下了腳步。
紀宇本來已經放下心來,紀辰既說了不用自己操心,就說明他已有了對策。
可他這一停,自己的心又懸了起來。
“以前大哥管著茶樓的時候,大家都很安心,既然現在二叔讓你接管,你可別辜負他的期望。”撂下這句話後,紀辰拂袖而去。
紀宇重重地嘆了口氣,紀辰口中的大哥也就是比自己長六歲的、自己的親大哥紀策,他雖不是嫡出,但從小就十分優秀,爹爹叔叔和伯伯都喜歡他,因此,有聚樓的生意也早早交由他打理了。
可是,自打自己成年後,孃親就一直要求爹爹把有聚樓的管事權交給他這個嫡子,說這是他應得的。
爹爹先是百般推託,奈何孃親鬧得越發厲害,終於在去年將這有聚樓交到了他手中。
可是,誰又肯聽聽他的意思呢?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從未想過要接手這有聚樓,也多次勸說孃親,可換來的,卻只是孃親口中的“沒出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可憐蟲罷了。
如今又碰上這麼回事,自己也是有苦難言啊!
............
當巧書又一次拉著周知曉去城東百會樓時,周知曉趁機給鄭長安遞了個紙條,約他第二日在城南百會樓見。
上次周知曉給鄭長安的《霧裡看花》已快說到最新一回,她得再給他幾章了。
周知曉到時,鄭長安已在三樓等了一會兒,見她到了,很是熱情地招呼道:“來了,快坐!”
周知曉一坐下便開始道謝:“謝謝鄭公子在城東為我們留的座位,我家小姐很是喜歡。”
自城東百會樓開業那日下午起,鄭長安便為她和巧書在三樓留了兩個固定座位,讓她倆隨時可以去聽書。
因為這事,巧書對鄭長安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你家小姐喜歡,那你呢?你喜歡嗎?”鄭長安一邊給她倒茶,一邊笑著問。
周知曉並未搭理他,而是拿出一疊手稿,遞到他面前:“這是《霧裡看花》剩下的章回,你看看吧!”
按原計劃,周知曉本打算一次只給他幾章,以免他拿到小說後不遵守約定。
但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判斷,她覺得就算沒有這本小說,鄭長安應該也不會隨隨便便把城東茶樓給關了。
鄭長安顯然也沒有想到,周知曉這次會這麼爽快,他有些狐疑地接過稿子,隨手翻了翻,看到了尾頁的“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