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韶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張好看的臉躍入視野,面板冷白的,眼睛明亮的,側臉的線條尤為完美,她的梨渦漾開了。

想問時間的,也忘了問。把臉蹭到裴意然臉上,迷糊地笑著。

裴意然心裡軟成一片,不禁含著笑,“笑什麼?”

“沒什麼!”童司韶想了一陣子,才應道。

但是她很快又笑了起來。

一陣“小二朗上學”的兒歌傳來,童司韶鬧鐘響了。

童司韶想起一件事,撐起腦袋,趴在裴意然上方,“小姨昨天跟我說,她想去米國治療。”

裴意然用那一雙闐黑的眼眸瞅著她,沉默如水。

“在國內治了那麼久,還是治不好,我想應該讓小姨出去試一試。”童司韶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裴意然的手背上。

她知道,裴意然不怎麼想讓她出國。

李春曉出事後,裴意然出錢出力,將事情全扛了下來。

裴意然能做到這份上,李春曉和童司韶對他都是感激不盡的。

如果要出國治療,又得麻煩裴意然,在人情方面,童司韶也覺得自己有些過界了。

裴意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童司韶被他瞅著有些心虛。

萬一裴意然不同意的話,童司韶突然覺得頭疼。

裴意然那麼好,她真心不想讓他為難,可是她又不能不管李春曉。

裴意然驀地垂眸,“你已經決定了,對嗎?”

童司韶低著頭,不敢吭聲。

這不是商不商量的事情。他們商量了沒用,他們都沒有決定權。

李春曉才有決定權,李春曉決定了,而童司韶只剩一個選擇,那就是支援她。

童司韶不能在李春曉最困難的時候有所保留。

畢竟,李春曉曾經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

但是她也不想讓裴意然難過啊。

童司韶忐忑不安地說道,“小姨這個樣子,如果不答應她的話,我怕她的精神會垮下來。”

李春曉已經算是很樂觀的了,還會積極配合治療,積極尋找更佳治療的機會。

換成別人,說不定一哭二鬧三上吊,早就破罐破摔了。

只要有一線讓李春曉能夠站起來的生機,童司韶都不會放棄。

童司韶想什麼,裴意然都知道。

他伸手摸摸童司的腦袋,“擔心什麼呢,既然小姨想去的話,我們當然支援。”

童司韶臉上一陣發熱。

她太小人之心了。

還以為裴意然會找藉口阻止她送小姨出國治療呢。

童司韶其實一直有意無意拖延履行與裴意然的婚約,因為她始終做不到對裴意然的全心交付。

裴意然對她的依賴更像是一種病症,哪一天治好了,也就不需要她了。

很奇怪,裴意然對這樣的命運竟然逆來順受了。

明明他是個那種具有逆天改命精神的人。不然不會成為科技的弄潮兒,時刻在前沿引領。

一股溫暖像溫泉一樣流向四肢百骸,童司韶伸手摸著裴意然的耳垂,輕輕說道,“等到了米國,我陪你一起去諮詢你那位心理醫生,好不好?”

安頓好小姨後,她應該可以騰出時間來陪裴意然。

她應該更早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看起來潔癖強迫症對裴意然沒有太大影響,他照吃照喝照睡,過得比誰都充實。

除了不能與人近距離接觸。

但是在實際生活中,這一點不便,讓裴意然過得很孤獨。

裴意然回來找她之前,肯定有過迷茫吧。

他本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卻因為體質的原因,不得不選擇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自己遜色很多的人。

這對他不公允。

裴意然驚訝地撐起上半身,疑惑地看著童司韶。

“你只對我不過敏,我們一起去諮詢醫生,或者一起催個眠,一起進入潛意識什麼的,說不定能找到病源,治好你的潔癖症。”童司韶解釋。

童司韶以前就有過這個打算,但是覺得操做起來太麻煩。

那時他們之間還是各取所需的關係,她也沒必要為此費太多心思。

現在童司韶得為他著想,希望他的生活不要那麼單調,就算沒有她,也會有幸福生活。

童司韶能想到的,裴意然也能想到。

把童司韶當藥引子的事,彼此都知道是個玩笑。

處著處著,從相識到相知,離相愛始終還差一步。

裴意然還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童司韶貪念他的權勢也好,貪念他的錢財也好,哪怕貪念他的美色,只要他給得起,這些都無所謂。

裴意然對未來的要求不高,只要每天晚上能抱著童司韶,安心睡一覺,其他的也不強求了。

裴意然也不知道現在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就像一個逃荒的人,只想要一碗白粥充飢,人家卻給了他一碗龍蝦海鮮粥,並把他領進一間溫暖而舒適的房間裡。

他有了歸屬感。

“這麼做就不怕我治好之後,有更多的選擇?”裴意然眼神幽幽看著她。

“一個人真渣起來,不差這一件。”童司韶說道。

就算不真劈腿出軌,也可以精神出軌。

品格高貴靠得從不是一條貞潔帶。

“你倒想得開。”裴意然笑了,又斂了神色,“試了也沒什麼效果的,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以前只有你一個人試,現在我們倆一起試,效果肯定不一樣。”童司韶充滿信心地說道。

她確實查過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資料,潔癖強迫症就是一種心理疾病,只要能開啟心結,治癒的可能性很高。

在飲食方面,牛奶、燕麥,香蕉,菠菜,都對緩解病情有好處。

裴意然不喜歡香蕉和菠菜,嫌它們有怪味。

童司韶精心研究了牛奶和燕麥最佳烹飪法,早上煮成牛奶燕麥粥,晚上製成牛奶燕麥甜品,好在裴意然雖然不喜歡甜品,但挺喜歡喝牛奶燕麥粥。

他喝過一段時間後,別的不說,倒把胃養好了。

以前聞不得辣味,現在偶爾也會陪童司韶吃一回水煮活魚。

童司韶做的這些事,裴意然也統統猜得到。

“萬一還是治不好呢?”裴意然想起小時候,媽媽因為他冶療失敗而對他露出嚴厲而失望的眼神。

他很討厭那種感覺。

身邊的親人,以愛你的名義,強迫你接受這樣或那樣的治療。

對於不盡如人意的結果,比你還無法接受,將堆積起來的失望化成對你的怨恨。

怨恨你沒達到她完美的標準,怨恨你讓她失望。

“治不好就真實地詮釋了什麼叫:天妒完美。我還白撿了一個大便宜。”童司韶哈哈大笑。

“天上掉下一個裴意然,哈哈哈……”

童司韶看了一下手機裡的時間,該起床了,今天要把這個好訊息告訴李春曉。

大家都不用再藏著掖著,不敢把話挑明。

裴意然用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拉開抽屜,拿出那一對情侶項鍊。

解開環環相扣的扣子,親手幫童司韶戴上。

每天為彼此戴情侶項鍊,儀式感滿滿。

再忙,也不缺這點時間。

“好了。”童司韶拉開裴意然衣領,將項鍊藏了進去。順勢又摸了一把。

“大好春光啊。”童司韶戳著他的鎖骨說道,“好好伺候你童大爺,哼哼,不然讓你獨守空閨。”

她跳下床,一路哼著歌去了盥洗室。

裴意然傾著身子看著那扇磨砂玻璃門,不無惆悵地想道,誰說美色不是一種資本呢。

能讓人貪念的,你能說不是來源於一種情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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