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斕一敲門,童司韶就飄到門口,她也以為劉伯來了,巴不得“陪”裴意然吃宵夜去。

誰知道竟是顧鳳斕,看上去還很憔悴,乍一看,還不習慣。

小五十的年紀,保養得好,沒有年齡感。看起來既像四十歲出頭,又像三十四五歲,甚至拉一個皮,像個二十八九的大齡青年,也有可能。

但是保養不好,幾天時間,立刻還原真容。眼角迷人的細紋耷拉下來,眼睛成了三角狀,面板也鬆弛了。

童司韶覺得顧鳳斕不但變老了,氣勢也變弱了,她心裡直恍惚,有一種女神跌下神壇的感慨。

直到聽到“幽逸大師”的名號,才回了神,免不了豎著耳朵聽著。

“我心裡有數。”裴意然卻不想多說,退後一步,順手關門,“晚安!”

童司韶看到顧鳳斕表情僵了,下一秒,她憤怒地抬起手臂就要敲門,手都舉酸了,卻始終沒有敲下去。

這對母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從鴻溝變成天淵了。

看起來,這對母子都知道,幽逸大師與天真大師之間的關係。

天真大師失蹤了,幽逸大師猜到這件事與裴意然有關係,才託顧鳳斕出面求情。

裴意然不告訴他媽媽天真大師的事,是在防患顧鳳斕?

他在懷疑他媽媽?

童司韶轉著心思,顧鳳斕同樣也在轉著心思。

兒子的翅膀長硬了,遠遠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

裴意然以前肯定對她隱瞞了實力,讓她錯以為,只要她想,就還可以控制影響他。

在顧鳳斕出手幫幽逸大師找人時才發現,她已經沒辦法觸及到裴意然特殊的勢力範圍。

裴意然利用自己的天賦,與上頭做了交易,他幫他們收集情報,狙擊駭客,他們給他許多資源便利。

顧家牽的線,那麼恨顧家的裴意然,一直咬著牙不肯讓步的顧意然,為了童司韶,居然妥協了。

兒子長大了,做母親的總是很矛盾,欣慰是欣慰的,哀怨也很難免。

在這方面,鐵娘子顧鳳斕也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這麼出色的兒子,卻栽到童司韶身上,還那麼長情,非她不可,不死不休,顧鳳斕覺得這真是一種孽緣。

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終於轉身下樓。

童司韶見沒戲看了,輕快移身回屋。

以前顧鳳斕見了她,沒少向她施威,裴意然在他媽媽面前,也是縛手縛腳。

誰知成了遊魂後,還可以親眼目睹顧鳳斕吃癟,也算快事一樁。

童司韶回到床邊,正準備躺下,看到裴意然從衛浴出來,臉色很冷,眼角發紅。

他走到嵌式冰箱前,開啟冰箱,拿出一瓶紅酒。

童司韶一看,急了。

怎麼又想喝了?

這幾天不是戒得好好的嗎?

童司韶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裴意然都要靠酗酒才能入眠。

好在,他的自控力和體能都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睡一覺後就跟正常人一樣,並不影響他白天的工作。

這幾天忙著自瀆,自瀆後又很好入眠,壓根不需要借酒澆愁。

見過顧鳳斕,心情變壞,裴意然才想喝上幾杯。

正要擰開蓋子,耳邊忽然聽道,“不可以酗酒哦。”

聲音細細的,又很嬌脆,就像在耳根底下,癢癢的,吹著氣。

裴意然頓住動作,那聲音熟悉地彷彿響在心裡,“做我的老公,要漂亮,要有本事,還要乖順哦。”

他馬上回頭,靜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牆上的影子搖了搖,又沉寂了。

裴意然像被人抽去一身的力氣,軟了雙腿,不由靠著冰箱,撐住自己。

童司韶從沒有對他講過這些話,但這些話確實是她會講的。

有一回,她躺在床上,枕著他的雙腿看一本什麼四愛型別的小說,看到激動處,整個人坐了起來,指著一段文字對他說道,“這個男主角好有心機,為了引誘女主,故意裝乖。”

他正在收發郵件,心不在焉瞥了一眼,沒當一回事。

童司韶繼續看了一會兒,又笑了,“這女主好猛,男主被女主親得喘不過氣,竟昏厥過去。”

她笑完了,突然抬頭親住他。

“……”裴意然。

可是童司韶不會換氣,憋了半天,自己先受不了,撒開了,“小說果然不靠譜,親那麼長時間,自己也要缺氧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我們明天去游泳吧。”她略有所思。

“?”

童司韶喜歡運動,僅限於每天練一趟八卦拳,一週逼他打一次羽毛球。

對游泳或健身都不感興趣。

她覺得公眾泳池不乾淨,私人泳池太寂寞。

至於健身,那是因為她討厭健身器材,說這些機械冷冰冰的,看著就難受。

“我想練換氣。”童司韶給他解惑,“親得時間會長些。”

“……”裴意然。真努力!

“練好了,我就不信,不能親暈你。”她滿懷憧憬。

“……”他疑惑,“不是說小說的描寫不靠譜嗎?”

“這不想要試一試嘛,親身體驗過,才知道靠不靠譜。”

一屋子都是她的聲音,裴意然用手捂著臉,彎起嘴角,眼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童司韶伸手,明知沒有用,還是忍不住抹了抹他的眼角。

咫尺天涯,竟是這般無力。

她呆呆地想著,怎麼辦呢?

不能讓他這麼自我折磨下去。

得想個到辦法讓他知道,她並沒有拋下他,她一直陪在他身邊,儘管是以另一種方式。

也許知道後,裴意然仍然會為她傷心,但是兩個人一起傷心,好過一個人傷心。

傷心落淚的時候,知道有人心疼,心就不會變得冰冷。

裴意然最終把酒瓶放了回去,直接上床休息。

他擔心,倘若他不聽話,童司韶不肯入夢來。

折磨他,她總是得心應手。

只要在夢裡能見到童司韶,日子就不會那麼難熬。

夢裡,她的形象越來越清晰,以至於有時候裴意然都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

也許,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一個明顯的界限。

都是夢,都是現實。

第二天裴意然下樓的時候,顧風斕已經坐在餐桌旁,他打了聲招呼,徑直坐下來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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