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小秘密,我好像病了。

自從和男友異地以後,我就時常回神。明明人是醒著的,也在照常行動,但是在這過程中卻總是失去自已的意識,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已本來在幹嘛。

起初我以為是我戀愛腦相思病犯了,但是這個症狀越來越嚴重。

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總是突然發現我正在工位上,或者路上,或者出租屋的床上,我想不起來上一秒發生的任何事情,我只記得上次清醒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我的生活和我的記憶被分割成了很多碎片,我再也記不住一個完整的一天……

今天我突然清醒在公司聚會上,意識回籠的那一刻我驟然覺得遍體生寒,冷汗涔涔,我感到無比的絕望——我又失神了!。

我看向我坐在我身邊的安琪,她正和同桌的同事們聊得不可開交,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異樣。

我拿起紙巾擦了擦滿是冷汗的手,拍了拍安琪,安琪轉向我,微微向我偏頭:“怎麼了?”

“安琪,我剛剛……你有沒有覺得我剛剛有什麼不對勁嗎?”我的聲音有一點顫抖,好在餐廳里人聲鼎沸,很好的掩飾了我語氣裡的不安。

“不對勁?沒有啊。”安琪輕輕搖頭,她的表情十分茫然,但又在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後顯得十分急切:“許嬌嬌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哪裡不舒服嗎?”

“是有點不太舒服……我可能要先回家了!”說完我便倉皇起身,逃也似的離開了座位。

我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出了餐廳,身後傳來安琪的聲音:“那嬌嬌你要注意安全呀!”

我無暇去回應她,我現在內心充滿了恐懼,只有我覺得自已病了,我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出我的不尋常,那我失去意識的時間裡,我都在做什麼?我到底怎麼了?

我想我可能腦袋裡生病了,我來到了醫院,給我的腦袋完完整整的做了檢查,腦科結果顯示我的大腦很健康,精神科醫生告訴我是自已壓力太大導致的神經衰弱,並不是什麼人格分裂或是癔症,放寬心就好……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今天難得清醒這麼長的時間。

我拖著一身疲憊回到了小出租屋,沒有開燈,憑著記憶來到沙發坐下,周圍黑漆漆的,明明是熟悉的環境,卻又讓我覺得無比陌生。

就如同我現在的內心一樣,什麼都沒變,卻又什麼都看不清……

我突然想起我的男友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

他已經出國兩個月了,起初兩個星期我們還有聯絡,後來我突然“病”了,還沒來得及向他訴苦,我就再也聯絡不到他了。

我在清醒的時間裡給他打電話,發資訊,但是從來都得不到回應。我還去過他以前的公司,可是我進不去,只能攔住進進出出的員工一個個的問:“你好!請問你認識陸昭嗎?”“你好!你知道陸昭嗎?”“你好!我找陸昭!”……

我找不到他了,我的陸昭。

我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思緒萬千,無盡的絕望裹挾著我,我不知道坐了多久,我不敢睡,我怕一睡去又失去了自已。

我一遍遍的想起我們的曾經,我不相信他會拋棄我。

我和陸昭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擁有同樣破敗不堪的童年,我們互相取暖,我們彼此支撐,我們像互相舔舐傷口的小獸,我們瞭解彼此的所有。

我生活在一個不正常的家庭裡,我的父親好酒好賭脾氣暴躁,我時常會受到父親的責罵和毆打。我的母親愛玩成性,表面上是個和藹可親的媽媽,背地裡卻從來不會關心我愛護我。

在這樣的家庭裡我時常挨餓受凍,直到陸昭的出現。陸昭沒有父母,是隨著他的舅舅舅媽搬來我們樓下,當時的他 10 歲,我 8 歲。他的舅舅舅媽是很好的人,他們從鄰里口中得知我是個可憐的孩子,便經常叫我到他們家去吃飯,給我衣服穿,還叮囑陸昭要照顧好我這個小妹妹。

那是照進我灰暗的童年裡難得且短暫的一束光,好景不長,兩年後舅舅舅媽遇到嚴重的交通事故,留下陸昭一人。

那年陸昭 12 歲,卻要被迫成為大人,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間過日子。

但我會時常去找他,我怕他一個人在家會難過。陸昭正在讀初一,除了節假日,平時只有週末才會回來。我會在每個他回來的日子裡提前去他家門口等著,只要他上樓梯,轉角就能看見蹲在家門口的我。

我們就這樣心照不宣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的爸爸因為得罪了賭場的人,被打了個半死送回來。賭場的人把爸爸像破布一樣扔在我們家門口,甩了一個黑色塑膠口袋給媽媽,媽媽喜笑顏開的收下口袋,客客氣氣的送走了那幾個彪形大漢。

送走了人,媽媽並沒有送爸爸去醫院,反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了,臨走時她留了些錢給我,她告訴我她要出去一段時間,讓我拿著錢自已吃飯,不要管床上那個要死的人。

我是不想管的,可是我怕他好起來了會打死我。我打了一盆水端到他床邊,想給他擦擦臉,可是一走近,他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嘴就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小畜生,我打死你!”

他時常是這麼罵我的,如今就算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還是不放過我。他說著就想掙扎著起來,但可能他傷得太嚴重了,看起來一點力氣也沒有,只是在床上緩慢的掙扎了一下。

我見他要起來,怕得端不穩手中的水盆,哆哆嗦嗦放下水盆就往外跑,我跑到臥室門口卻發現他並沒有起來。

他真的像媽媽說的那樣,要死了嗎?

床上的男人似乎真的快要死了,他起不來,他失去了力氣,稍微動一動他就用本就嘶啞的聲音輕聲哀嚎:“哎~哎~”

我躲在門框後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此情此景,此刻的我,無比的希望他就這樣睡在床上,再也下不來。

往後兩天我真的沒有管他,我拿著媽媽留下一點錢照常上學讀書。直到週五下午放學,床上那個髒兮兮血糊糊的男人終於嚥了氣,起初發現的時候我還沒有害怕,甚至有一種解脫的興奮感——他再也不能傷害我了!

我的爸爸死了,我的母親自那天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爸爸的屍體是社群工作人員幫忙處理的,最後變成了一個小罈子交到了我手上。

大人們都以為我受到的打擊太大變傻了,連哭都不會了,其實我真的不難過,我甚至在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就將罈子裡的東西衝進了廁所,那一刻我笑得無比真心。

我和陸昭就這樣成為了孤兒,我們變成了彼此的唯一,彼此的牽掛。

長大後,十七八歲的我們春心懵懂情竇初開,我們順理成章的走到一起,又順順利利的直到現在。

我的思緒飄得好遠好遠,整整一晚上,我仔仔細細的回想了我與陸昭過往的點點滴滴。

我真的很難說服自已去相信,如親人一般的陸昭,拋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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