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公
周小好上學的第一天，周靖早早的便用那輛已經磨損得掉漆的腳踏車把她送了到小學門口。
這時候天才剛矇矇亮，不過因為今天誤打周圍的一切，看起來都霧濛濛的，透著淡藍色的光芒。平靜的小學大門已經敞開了，三兩個學生陸陸續續的走進校園，隨之伴來的是嘻嘻哈哈的歡笑聲。
周小好打了個哈欠，慢慢的從腳踏車上下來。今天可謂是她起得最早的一天，才聽得幾聲雞叫就被她媽喊醒了。
周靖看了看周圍，從車前的籃子裡拿出書包給遞給她，“書包裡面給你裝了飯盒，小心點別灑了，在學校可要聽話呀。”
“知道了，爸爸。”周小好慢吞吞的把書包背在背上。
空氣中流溢著一股溼冷的氣流，校園裡種了好多樹，周小好雖然叫不出名字，可現在它們都靜靜的在那裡立著，像是保衛學校的衛士一樣。
“一年級三班。”周小好嘟著嘴唸叨，小小的身子在校園的青石板上走過。劉月華早上給她扎的兩個小麻花辮子安靜的躺著，肩膀兩側，周小好略顯迷糊的模樣，看起來像一隻精緻的洋娃娃。
“太早了……”周小好又長長的打了個哈欠，“睡都沒睡醒呢。”
走到教室門口，教室門已經開了。斑駁的木門刷上的新漆還透著一股淡淡的焦味兒，不太好聞。
周小好剛一進門，教室裡就傳出一聲失望的嚎叫。
“啊，怎麼是女生？！”
周小好驚得知道激靈，剛剛還在腦上盤旋的瞌睡一下子退去了大半。
教室裡坐著的人寥寥可數，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桌子上的那個男孩子，滿臉的苦瓜色一看就是剛才的始作俑者。
他穿著牛仔褲的腿晃悠著，褲腿上還繡著兩隻青蛙，看上去十分好看。
旁邊的桌子上，一個女生捂著嘴笑得歡快，得意的望著他，說：“馬建宇，願賭服輸喔，這一個月我的打掃任務可就拜託你了，好好幹啊。”
“切，秦瀾，你就是運氣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看把你樂得，當心笑掉大牙。”馬建宇輕哼一聲，將頭轉向門口還站著的周小好，眼神不禁一亮，“嘖，這個長得也太可愛了吧。”
“你好，我叫周小好。”周小好上前幾步朝他一笑，潔白的牙齒整齊得像是軍列。
“我叫馬建宇。”那男孩看著她，從桌子上下來，而後指了指剛才和他打賭的女生。
“她叫秦瀾，是個母老虎。”
“馬大哈，你說誰呢？！”秦瀾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
“誰接話我說誰。”馬建宇嘻嘻的笑道，很快就又和她打鬧起來。
周小好望著他們，無聊得打了個哈欠，隨便選了個位置坐了。
剛才那個笑掉大牙還真有意思，她想著，不過人真的把大牙都笑掉了那他還能有勇氣笑嗎？我看估計捨不得，要不然又要笑掉門牙了，喲喲……那不醜死了。
一會兒的時間，瞌睡好像又來找她相會了，周小好眼皮開始有打架的意思，最後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個聲音在她旁邊急促的響起，並且有個力道一個勁的在推她。
周小好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才發現教室裡已經有那麼多人了。
“別睡了，老師來了。”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周小好轉頭一看，正是剛剛認識的秦瀾。她坐在她旁邊……唔，按照陳文說的，這應該是叫同桌。
見周小好醒了，秦瀾對她眨眼一笑。
臺上，譚欣蕊穿著一身淺藍色翻領的連衣裙，臉上妝容淡淡的，明麗卻不豔麗，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淺笑，讓人不自覺的移不開眼。
她從資料夾中拿出點名冊，確定學生到齊後開始自我介紹，之後就用幽默俏皮的語氣開始講學校和身為學生的守則。
大部分人聽得十分認真，小手規規矩矩的背在後背，頭一天上課精神而新奇。
周小好也不例外，此刻早已經和周公搞了別，有了陳文陳武的活生生的例子，她決定要認真學習。
可是不一會兒，她就覺得腦袋開始昏昏沉的了，譚老師溫潤的話語不知怎的慢慢變成了催眠曲。
“噔噔噔，周小好同學。”分明的指節輕聲敲擊著木質的桌面，節奏分外有韻律。
“呼呼……”
“周小好同學！”
“……啊？”周小好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眼前浮現出一片藍色。
“上課第一天就打瞌睡可不行呢，加油打起精神來……”
“喔，好……”她立起腦袋，意識倒是一下子清醒了。
譚欣蕊滿意的點點頭，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小孩還沒有喜歡上課的氛圍，之後就好了。為了為班上的同學打氣，她微微一笑，想到了一個勾起大家興趣的方法。
只見她優雅的站在講臺上，一手手掌自然的撐在講臺上，說：“同學們，父母為我們取名字的時候都是有著美好的寓意的，這樣，周小好同學，你的父母是不是希望你過得好才給你取這個名字的？”
“不是。”周小好站起來，一臉認真，“我出生那會兒，我爸正和我爺爺吵得不可開交了，他希望我爺爺一路走好，就給我取名周好。能改名還是我苦了兩年的功勞。”
“……”
“……”
剛剛下課才兩分鐘，周小好就聽見教室門口兩個人影在晃，定眼一看正是陳文陳武。他們站在教室外的窗子旁邊，透過亮堂堂的玻璃朝著裡面揮手。
周小好走了過去，陳文說：“小好，你選上課代表了嗎？”
“什麼是課代表？”周小好歪頭問道。
陳武吃了一驚，“上課的第一天都是要選課代表的，你不知道？”
周小好沉思片刻，忽地豁然開朗，道：“想起了，她正說那會兒我正睡覺呢。聽我同桌說，我的上課生物鐘還沒調整過來，不過下課了她也沒給我說這個事兒，估計是沒有選上吧。”
陳文有些失望，說：“那就可惜了，當上課代表的話可是有很多便利的。”
周小好望著他，有些疑惑，“有什麼便利啊？”
“和老師關係要好點啊，請家長的時候多少會口下留情一點，另外提前知道老師的動向等等……”陳文耐心的解釋。
“喔……那你也是課代表嗎？”
“我……”陳文一噎，看著她，“小好，你知道我們新學了一個成語叫哪壺不開提哪壺嗎？來……我教你。”
嗯？
陳文瞅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小好，你又胖了啊。”
“真的？”周小好面露驚喜之色，低頭在自已身上來回看著，“太好了，你說說究竟哪裡胖了啊？”
“……”當他沒說，剛入學的女生果然不懂得什麼叫做減肥，唉……
三人約好放學一起回家，上課鈴響了之後陳文陳武就回了自已的班上。
周小好回到教室，向秦瀾一打聽，果然自已是跟課代表這些是沒有關係的。倒是秦瀾被選上了數學課代表，此刻，她還不知道有一個數學課代表的同桌有多麼的美妙。反之，她還有些納悶，忽然覺得班主任眼光有點差，從小她都聽著爺爺說她以後讀書肯定會很厲害，說她從小腦瓜子就轉的快，以後是吃辦公室的那碗料。有時候周小好就坐在小板凳上偏著腦袋想著自已以後是去清華好還是上北大好。
正是有此原因，所以每次看見陳文陳武因為成績被他們的爸爸罵，她心中都是唏噓一片。想著自已上學以後肯定不會像他們一樣悲慘。
可是不久之後，周小好終於徹徹底底的明白了，腦瓜子轉的快跟讀書成績是完全搭不上邊的，至於她爺爺的語言，那簡直還不如一個神棍。
上第二節課時譚欣蕊把這學期的學科教科書全部發下去了，周小好看著小小一摞兒彩色的書，雖然不認識，但是心裡是很開心的。
平時在家周靖和劉月華都在忙農活，後者只上過三四年起，這些年過去了早就差不多忘得乾淨。周靖也不過上了個初中，有時候出門的時候興致來了就拿著一張紙和筆一筆一劃的寫下週小好的名字，讓她自已臨摹。所以到現在為止，周小好也只能勉強將自已的名字歪歪斜斜的寫出來。
上學的時候，周小好經常聽到陳文和陳武在陳勇大伯的壓迫下搖頭晃腦的讀書，一字一頓的聲音可大了，然而看到她坐在她家門口卻還有時間對她擠眉弄眼。
果然……他們的扶不上牆的。
當班上所有人都得到了課本之後，譚欣蕊說，“同學們，現在把其他的課本收到桌子兜裡去，拿出這本來，翻到第一頁……”
譚欣蕊伸手將自已手中的課本拿出來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又將它攤開。
周小好看了看秦瀾，依言照做。
潔白的紙張上繪著幾個彩色的小人，有好多字，但是周小好不認識，只認得最中央的那幾個一二三的數字。
原來這就是數學，似乎也不太難嘛。
周小好打了個哈切，忽然有些後悔昨天晚上瞞著父母躲在被窩裡看卡片，整得自已現在上課頭一天就打瞌睡，實在是不應該。感到周公又開始相邀，她沒辦法，只好強撐。
今年新招生的一年級總共只有三個班，因為都是農村的孩子，所以一個班的人才二十左右。整個小學也不過四五百人，來教書的老師不是極為年輕就是已經年邁。年輕的都是剛剛從學校出來，被政府派出來歷練的，而年老的多少在這裡成家了，沒有回去的。至於中年的基本上沒有。
上課老師先是說了讓班級的人互助互愛，後就強調競爭的重要性。他們想要離開這裡，必須要拿出讓別人重視的實力。
所以他們教得格外用心，而周小好也盡力學著。
一天結束感覺自已頗有長進。
回家的路上，大白看到她的人影興奮得汪汪叫著，整個身子都立了起來，頸項上一根鏈子拴著繃得老直。
“大白乖啊。”周小好伸手摸了摸它的頭，不過不再像平常一樣去陪它玩耍，而是拐進屋去溫習今天老師教的課程。
周靖和劉月華看得頗為欣慰，沒想到讓她去上學竟然取得了一石二鳥的結果。一是懂得上進，而是不在家霍霍。
接連送了三天，陳家兄弟都來相邀一路上學，周靖也放下心來，讓周小好跟著他們，三人遂結伴同行。
“小好，你最近好像變得無聊了好多啊，都沒以前活潑了。”陳武揹著書包，邊走邊問。
“我爺爺說了，我以後可是憑讀書吃飯的人，當然要放下玩耍的心思啦。”周小好驕傲的抬起頭。
“我爺爺也這麼說。”陳武嘿嘿一笑，說：“你可不要被他們給騙了，我從出生開始也是老聽他們掛在嘴邊，可是，沒想到上一年級才兩月我就死心了，後來我聽說了，這個讀書要天賦，你看我哥，繼承的智商和我一樣一樣的，至今還在倒數幾位轉悠呢。
周小好愣了一下，“我不信。”
說完大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