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紫藤蘿每到夏天就會盛開的格外繁盛。那些枝葉的影子總會蔓延進窗戶裡面,紫韻在教學樓的臺階上和幾個朋友打鬧。她總是能和一個陌生人在三分鐘內搞得特別熟悉,彼此親熱地拍肩膀敲頭,像是認識了幾百年。這一點讓溫菲兒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她覺得對一個陌生人說話簡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紫韻是一個性格極其外向的女孩,溫菲兒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穿黃色的純棉襯衣,那種黃,像乾燥的沒有見過水源的黃沙,寄生在幽涼的沙漠裡。沙漠是能帶來安全感的地方,所以溫菲兒選擇坐在紫韻的身邊,她喜歡紫韻的頭髮輕輕拂在臉上的樣子。

在接近黃昏的時候學校裡就逐漸變得空曠,那些情侶早就手挽著手離開學校去逛街去了,剩下的就去圖書館或者悶在宿舍。

夏天的天空總是黑得很晚,可是一旦黑起來就會特別地快。一分鐘內彼此就看不清楚面容了。昏暗裡,紫韻跑了過來:“菲兒,走,帶你去吃飯。”紫韻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說。

“吃飯,吃什麼飯啊?”溫菲兒疑問的眼神注視著她。

“晚飯。”紫韻一邊走一邊拉著溫菲兒的胳膊。

溫菲兒心裡明白,肯定沒有人陪紫韻吃晚飯,紫韻就只好拿自已下油鍋了。

出了校門的街道總是很乾淨,而且這個城市的夜色也格外的美麗。她和紫韻在街邊一個西餐廳吃牛排,老闆是個年輕人,留著拉碴的鬍子但依然掩不住年輕的面容。

“菲兒,聽夏菡說,你最近心情不好啊,怎麼回事?”

“聽她胡說,只不過是……”溫菲兒突然停住,好像有什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

“凡是想開點,再說了,現在我們都是青春美少女,別有什麼愁心事,不然會老的,你看額頭上都有皺紋了。”

溫菲兒突然覺得紫韻的臉有一層白色的淺淺的光,讓紫韻輪廓分明的臉龐顯得格外的安靜和溫柔。她突然想起自已在大學第一次看到紫韻的樣子,一張清秀的臉,帶了不染塵世的雪霜般而又沒有任何表情,看人的時候眼睛裡永遠是散不盡的大霧,說話慢半拍的語速,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可真沒想到,紫韻居然是個性格外向的女孩。

黃昏已經快要結束了,夜色像潮水一樣在窗外越積越高。這個時候大家都要來吃飯,餐廳開著明晃晃的燈,裡面坐滿了人。溫菲兒拿著飲料坐著茫然地發呆,紫韻轉過頭去看著坐在窗邊的溫菲兒淺淺的笑了。

“我說大姐,咱們出來吃飯是開開心心的,不是帶著情緒出來的,再說了,你不是告訴我沒事嗎?”

“不好意思,最近可能有些累了。”溫菲兒開始為自已掩飾。

“什麼?累?我沒聽錯吧?”紫韻到溫菲兒的身邊坐下,“說說怎麼個累法,我整天這樣鬧也沒感覺累。”

“像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才不知道什麼是累呢?”溫菲兒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發覺這句話是今天晚上你說的最搞笑得一句話。”紫韻笑了出來。

“你聲音小一點,沒看見很多人都在看咱們倆。”溫菲兒急忙把紫韻的嘴捂住。

“看怎麼了,說明咱們倆有魅力。”紫韻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真是服你了,和你這樣的人出來不多帶一層臉皮是不行的。”

“這話算你說對了。”

她們兩個一起笑了,黑色的天空,天際只有零落的星,個個形單影隻。溫菲兒的心不由得一陣悵惘,自已仿若天際的星星般,那麼孤單、寂寞。她透過玻璃望了望天空:“你是不很害怕孤單?”

“你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嚴肅?”紫韻一下子被嚇住了。

“你別害怕,只是問問。”

“你怎麼疑神疑鬼的,是不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溫菲兒還是保持著沉默,輕輕搖了搖頭。晚餐過後,溫菲兒整理了一下自已的東西和紫韻一起離開了餐廳。

街道兩旁的路燈漸次亮起,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了柔和的光暈,變得異常迷人。

黑暗中彷彿能聽到風和雲層掠過城市天空的聲音,然後身體周圍卻寂靜無聲。讓紫韻想起初中時通往父親房間的那段樓道。父親自從和她母親離婚後就不怎麼關心她,父親帶陌生的女人回家,父親不會告訴紫韻原因。在失眠的時候,紫韻光著腳走在沾滿灰塵的樓道上,聽到父親房間裡的聲音,猶豫著,徘徊著,最終只能蹲在牆角捂住自已的耳朵。

紫韻用眼睛注視著溫菲兒:“其實在我小的時候,也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會給別人帶來莫名的恐懼。在該笑的時候沒有快樂,該哭泣的時候沒有眼淚。那時候,家裡種了很多花,我也喜歡花朵,但是那些花朵都會被我無情的毀壞。”

溫菲兒不知道紫韻還有這樣的故事,拍了拍眼前的紫韻,她彷彿明白了為什麼紫韻不停的說話,不斷的靠近別人,她害怕孤獨,害怕這些傷害再一次向她湧來:“那你母親呢?”

“在我的記憶裡,母親常常在一旁一個人抽菸,沒有表情地看著我。她是個眼睛幽藍,笑容悲涼的女人,她把我當成她的同齡人,而不是孩子,因為她是與眾不同的母親。可是自從和父親離婚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

紫韻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溫菲兒抱著她,然後是持久的沉默。她含著淚微笑了一下:“那個時候,我曾祈禱上天能讓我迅速長大,這樣我可以控制父母,我可以讀書,我可以戀愛,我可以追求自已想要的生活,我要升上大學有一份工作有自已的家,我要去遠方看看大海。可是我長大後,發現一切並不是這麼的容易。”

“一切都會好的,咱們都要對自已有信心。”那一刻溫菲兒也害怕了,她沒有見過紫韻這麼難過,在她的心中紫韻永遠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傻丫頭,可這沒想到,她的內心還流淌著酸澀的苦水。

“菲兒,每個人都有自已的故事,過的好與不好,都要堅強的面對。”

“放心吧,我們都好好的生活。”

紫韻趴在溫菲兒的肩膀上,淚水滲透了溫菲兒的雪紡上衣,一大片溼漉漉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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