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康健從養殖場回來的時候,張海英已經睡著了。胡康健脫去衣服,就勢躺在張海英旁邊。他默默地觀察著這個跟了他這麼多年女人,她比年輕的時候好像縮小了一圈,頭髮也少了很多,變成很細的一撮。臉色也變成了淡褐色,雖然閉著眼,但是眼角的皺紋還是依稀可見。

張海英身上的睡衣已經穿了很多年了。棉質的表層起了細細的棉球,領子變得很鬆垮。張海英的身下壓著不平整的睡衣一角,左手壓在左側小腹上,右手搭在左臂上。

是啊,大半輩子都已經過去了。兩個人的面容被歲月洗刷地毛糙許多。胡康健摸了摸自已的臉,面板變得有些堅硬。

胡康健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家裡不僅沒有了積蓄還欠了兩萬多塊錢。他問張海英:“這麼苦的日子,你還願意跟我嗎?”

張海英沒有說話,看著胡康健受傷的眉骨,哽咽了起來。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想過放棄和逃避,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怎麼樣掙錢讓這個家庭繼續走下去。

不像現在是一個“只換不修”的時代,那個時候東西破了,第一件事是在想如何修理,而不是放棄,感情也一樣。

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張海英帶著胡康健給眉骨處縫了針,回來之後給自已在鎮上服裝廠找了一個工作,又回家找自已姐姐海麗借了點錢,幫著胡康健把診所再開開。

那一段日子是兩個人最苦的日子,兩個人都要強,不想揹著債生活。張海英顧不上家裡,每天早早去上班,天黑透才往家趕。

胡天當時還上小學,只知道家裡欠了錢,父母要掙錢還債,變得更加懂事。會在張海英回家之前做好稀飯。

這個時候,劉棗兒也跟著村裡一個人去蘇州打工。家裡只剩下胡明瑞和胡天。本來富裕的家庭,變得冷清許多。晚上,胡天跟爺爺一起睡,因為胡康健晚上留在診所不回家,張海英也在診所陪他。

在那些夜晚,張海英睡覺前一定會拿出她的賬本仔仔細細得盤賬。把診所的盈利放在抽屜裡,上好鎖。在睡覺時,張海英有時會說夢話,是很快的呢喃。胡康健有認真聽過,大抵都是求別人幫忙打聽一下胡康健的情況。

後來胡康健慢慢知道,海英在那一個月的時間裡,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白眼。有一次,她託到關係,找到了省會公安局的一個領導。那領導派了一個人來跟海英談,大致瞭解了情況之後,答應說,拿五萬塊錢可以幫忙給安排一下,至少可以保證他在裡面不受欺負。

海英手頭裡湊湊確實有五萬塊錢,但是也不敢就這樣給了一個不熟悉的關係。沒幾天,那人送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海英,把錢給這個人,我在裡面不好過,這裡面跟外面不一樣。胡康健」

海英拿著這張紙條給胡明瑞看,老爺子認為這個事不靠譜,不願意拿錢給她。海英也覺得事情有疑,康健的筆跡她見過,跟這種紙上的不太一樣,雖然相似,但是不能確定。

當時,海英救人心切,雖然安慰自已這種紙條不是真的,但是心裡一直跳得厲害。於是,她又拐彎抹角地找了村裡一個外姓媳婦的表親,那人在看守所裡上班。海英拿了兩條煙,託他問問胡康健的情況,主要是想知道,他在裡面有沒有受欺負。

那人答話道,他見到胡康健了,沒事。

於是,海英也就沒有拿錢給那個人。因此還受了那人好一頓奚落,說沒錢還找人辦事,耽誤我們的時間。你們這種案子本來沒多大的事,遍地求爺爺告奶奶的,以為多有油水呢。

海英也不敢得罪他,不住地點頭稱是。

胡明瑞本來就不看好海英託關係的行為,事情黑白放在那,人家辦案子要走程式。還沒有一個結果,你這邊就急著撈人,反而讓人覺得裡面有文章。

海英委屈極了,又不敢跟公爹頂嘴。兩頭受奚落,可是最後,見到胡康健時,他已經在裡面被打斷了眉骨。

海英問了他在裡面的情況,才猛然發現,那張紙條真的是他口述託人帶出來的口信。當時,胡康健在裡面被欺負得實在過不下去,有一個打飯的老頭說,可以幫忙帶資訊出去,只需要讓家人給500塊錢,他可以給幫忙給換個房間。

這個老頭是裡面一個獄警的家屬,胡康健認為這個事可以,而且要的錢也不多。於是就讓那老頭幫忙寫了一個紙條帶給海英。

結果沒兩天,自已房間裡的頭子被打飯老頭叫出去說了些什麼,回來就帶著幾個人把胡康健按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自已的眉骨也就是那天打傷的。他們大人也有技巧,不輕易往臉上打,基本上都朝著肚子和屁股使勁,這樣不容易看出來。所以,胡康健出來的時候,明顯的只有眉骨上一個小傷口,其實被衣服遮著的身上,到處都有淤青。

海英對了一下時間線,康健挨那頓打的時間就是她拒絕給錢的那天。這事其實也怪海英,那打飯老頭是個老手了,經常這樣從案子上撈錢。

外面那個人也是個騙子,他平常留意著誰家犯了案子,就聲稱自已是省裡領導的秘書,可以幫忙處理事情。背地裡跟打飯老頭勾結,獲得犯案人的手信,再拿給家屬,以此拿錢。

他拿錢之後,確實可以跟老頭打招呼,讓平常關照一下,可以少受欺負,但是真的處理案子他可沒有那個本事。雖然如此,被要錢的家屬也怕得罪領導,自已託關係找人也不是一個可以拿到明面上的事,所以事後也不會聲張。

兩個人就這樣合作,騙了不少錢。他們利用的就是家屬關心則亂的心理。這次沒有在張海英那撈到油水,心裡不爽。於是就讓老頭教訓一下胡康健。老頭只需要幾塊牛肉,就可以支配裡面的人動手。

這一切,張海英慢慢才瞭解。她把胡康健在裡面的經歷怪在了自已身上。如果自已當初不亂託人辦事,也許胡康健就能少挨一頓打。

海英問胡康健有沒有一個獄警找他了解情況。胡康健說沒有獄警聯絡他啊。其實,張海英後來託的那個獄警也不靠譜,是個酒蒙子一號的人物,拿了張海英的煙回去,正碰上倒班。自已就去喝酒了,至於被委託的事早已忘到九霄雲外了。後來也沒在意,人家來問就說:“沒事,裡面挺好的。”

胡康健沒有怪過張海英,但是張海英卻一直覺得自已在這件事上有錯,在外面沒有幫上忙,還連累了胡康健。再往前追溯,事情的起頭還在缺德的王蓉身上。

如此一來,心裡更記恨王蓉了。欠賬的那些晚上,海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夢裡總回到那個騙子要錢的那天,他手上的紙條最開始是黑色的圓珠筆字,後來變成一張血書,再回來上面出現了畫面,一堆人圍在一個牆角,不斷地踢胡康健。她不停地說,我給錢,我有錢,放了康健,我有錢……但是那騙子還是不斷地奚落,不斷地讓那堆人再用力一點,直到一個肥厚的拳頭打在胡康健的眉角,鮮血從他臉龐流下……

每次噩夢醒來,海英對王蓉的恨意也就多了一分。那種無力和屈辱,她揹負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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