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佻,吊兒郎當。
這是陳渝之與景述第二次見面後,對他所留下的客觀印象。
“沒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抬手指了指辦公室,“我先去找張老師了。”
景述比了個ok的手勢,隨即要反應過來陳渝之可能看不到,懶散地應了一聲。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辦公室,張梅萍正一一翻看著學生的作業。
她用餘光瞥到兩人,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未停。
“你們兩個是開學之前就認識的吧?”半晌,她突然開口。
景述原本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一個沒做作業的絕佳理由,此刻卻被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打斷了所有思路。
“因為……”他猝不及防,話到嘴邊又改了口,“不認識。”
“認識。”
兩人的聲音意外地疊加在一起。
陳渝之聞言,詫異地歪頭望向他,似乎在詢問景述為什麼這麼回答。
“你就是陳渝之,沒錯吧?”張梅萍終於捨得將頭抬起,“來,你和我說,你倆之前是不是認識?”
噢,他叫陳渝之。景述在心底默默重複著。
嗯,名字和人一樣,假正經。
“不認識。”淡漠的嗓音在一旁響起。
“行了知道你倆認識了,”張梅萍擺手示意,“你不用幫著景述睜眼說瞎話。”
景述樂了,這不明知故問嗎?
“來,陳渝之,現在告訴我。為什麼沒有寫暑假作業?”
“我是臨時轉來的,昨天才領到所有習題。”
哇哦,陳渝之同學撒起謊來簡直讓他刮目相看。
景述面無表情地誇讚。
沒等張梅萍作出反應,他又迅速補充道:“我中考687分,學校破格錄入的。”
張梅萍臉上罕見有了笑意,她拍了拍陳渝之的肩,誇讚道:“好孩子,情有可原。”
景述在心底無聲吶喊,這怎麼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樣?
張梅萍扭頭,面對景述時卻又是另一副嘴臉,“念在你是初犯,我不多計較。把高一上冊所有的文言文抄五遍,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交給我。”
景述表情凝固,他試圖討價還價,“五遍有點多了,三遍行嗎?”
“再說十遍。”張梅萍起身來到飲水機前接水,“陳渝之,你覺得多嗎?”
“不多。”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要了景述的半條命。
他憤恨地瞪著陳渝之。
“陳渝之,我們勢不兩立。”他想。
張梅萍滿意地回到電腦前,點頭道,“行了,回去吧。事不過三,以後最好別犯這種低階錯誤了。”
末了,她又添上一句:“景述,你多向人家陳渝之同學學習學習,人家最起碼態度是端正的。”
由於是開學第一天,學校大發慈悲,高一年級下午三點半就放學了。
從學校到家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鐘,景述卻想到了一百種暗殺陳渝之的不同方式。
正是春末夏初。烈日當空,卻並不顯得燥熱。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氣息。
景述叼著冰棒,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逛。
不想回家。
準確來說是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煙火氣的家。
在某些時刻,他其實也挺羨慕景桑桑的。
開學上了一個月的文化課程後,景述逐漸適應了朝七晚十的生活。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緊接著就迎來了為期一週的軍訓。
說實話,挺難熬的。但每當他看到陳渝之因為各種原因被罵,他不得不承認,他爽了。
陳渝之簡直是他枯燥無味的軍訓生活的唯一調劑。
在最後一天,所有教官離開學校前的自由活動時間,高一(二班)教官突發奇想讓景述他們表演個節目。
“誰想先來展示自已?”
沒有人回答他,他倒也不惱。
“誰想上來展示自已?”他又重複了一遍,長久得不到回應,他終於放出大招,“反正時間還長,都不上來的話我挨個點一遍。總會輪到你的。”
“報告教官。”陳渝之舉起了手。
景述眼皮一跳,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他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教官點頭示意,陳渝之朝景述露出和善的微笑。
“景述最喜歡錶演了,但他不好意思舉手。”陳渝之側頭看向景述,彷彿是真的為他著想一般,“您能讓他上去表演嗎?”
天殺的陳渝之。
“不不不,”景述驚恐搖頭,“教端,呸,教官,他開玩笑瞎說的,你千萬別信他。”
好不容易有了熱場子的人,教官當然不會放過。
他努力憋笑,營造出威嚴的形象。
“景述!”他喊道,“出列!”
景述生無可戀地站起身,瞪了陳渝之一眼。
他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他能表演什麼節目?扮演joker當笑料?
周圍有人等得不耐煩了,發出細碎雜聲。
“怎麼還不開始?快點行不行啊。”
“他在搞什麼啊…我可不想被拖上去表演。”
“挺帥一夥子,不會是傻的吧?”
景述咬牙,他豁出去了。
“你說到底為什麼,都是我的錯~
都把愛情想得太美現實太誘惑~
……”
他唱的投入,唱的忘我。
以至於他忽略了所有人一言難盡的眼神。
“唱得很好,”教官忍無可忍,終於扯住了一旁的景述,“這位同學,你唱得很好,下一位!”
這一刻,教官終於體會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真正意義。
思緒猛然拉回,景述看到身旁不停扒拉著他的小狗哭笑不得。
他和陳渝之的樑子大概就是那個時候結下,一去不復返的吧。
他將螺螄粉抱起,與它四目相對。
“你說,這是不是代表著陳渝之從今往後是我的手下敗將?”
螺螄粉:汪汪汪。
景述不滿地將螺螄粉的狗爪從他臉上扒開,“不可以,你今天已經吃三根火腿腸了。”
螺螄粉:汪汪汪汪
“不好!你已經很胖了,等我放假就帶你去跑步減肥。”
螺螄粉抽抽噎噎,耷拉著耳朵跑回自已的窩裡,任憑景述怎麼叫它都沒有回應。
“傻狗。”景述失笑,他拿起手機,才兩點十分不到。
距離開學倒計時六天六小時。
一想到之後的生活裡將沒有陳渝之這個煩人精,他突然有點不習慣。
“不對,景述,你在想什麼?”他驚醒過來,猛地抽了自已一巴掌,“陳渝之你這個煩人精離我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