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皇城內,

高樓池榭,紅牆宮柳,

永壽宮裡,

太監宮女陸陸續續端上一盤盤珍饈美食,

太后端坐主位,兩旁則是宮廷命婦及各家女兒,

太后鳳目漫不經心掃過這些含羞帶怯、打扮豔麗的少女,甚為滿意。

不錯。

也不知道雲澤跑哪野去了?大好春色也不知欣賞。

今日本就是為他設的相看宴會,

可憐文瑤去得早,他唯一的外孫已到成家的年紀,

侯府裡也沒個正經女主人為他的孫兒操持婚事,只能她這個老太婆子來安排。

罷了罷了,

想到她可憐早逝的女兒,太后心裡忍不住一聲嘆息。

“太后,太后,不得了了。”

小太監連跑帶爬慌慌張張跑進內殿。

“放肆,太后跟前豈能如此造次。”

一聲尖細嗓音,總管太監呵斥。

“何事如此驚慌?”

唸佛念得久了,太后變得越發雲淡風輕,

拿起杯盞喝了口茶,掀起眼皮問道。

“出大事了,太后,小世子和丞相府的姑娘掉池子裡了!”

“什麼?”

太后驚詫,杯盞掉落地上。

“愣著幹什麼,快帶路。”

匆匆忙忙站起身走出大殿。

御花園碧波池內,兩條人影糾纏扭打在一起。

“毒婦,本世子好心救你,你就這麼對我?嘔”

顧雲澤兩邊嘴角被一雙纖手撐開,只見那雙纖手越發往裡,正欲往喉嚨深處伸去。

“你好心?我掉入池子你不救,看我沉入水底你才跳下來,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看我如來神掌不把你的黑心肝掏出來掌掌眼。”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此時彷彿淬了毒,低沉惡毒地咒罵眼前的少年。

少女烏黑青絲被少年扯掉大半,裝飾的珠寶早已掉入池底,頭髮被少年死死抓住,頭顱不得不往後仰起。

“你才惡毒,你明明會泅水,為何沉入池底,故意誆騙我。嘔。”

“讓你見識見識本姑娘的厲害。”

在口腔的雙手特意往兩邊撐了撐。

“嘔,嘔,住,住手。”

春日的池水微涼,濡溼的紗裙貼在身上,少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阿嚏。”

噴出的口水沾了少年滿面,

“你,你竟敢對著本世子打噴嚏?嘔”

顧雲澤不敢置信,從未見過如此粗俗無禮的女子。

“就你這樣,哪及得上琬塵妹妹半分,你連她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嘔”

“哼,你就好?無知粗魯的莽夫,哪及得上我凡川哥哥玉樹臨風、清俊不凡,你啊,連他鞋後跟的泥土都及不上。”

“你!嘔。”

顧雲澤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拿他和庶兄做比較。

“潑婦,嘔,小爺懶得和你爭論,快把你的髒手從小爺嘴裡掏出來。嘔。”

“憑什麼我放,你先放。”

林琬月不依。

“你先放。嘔。”

“你先放。”

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哎呦,小祖宗,你們這是在鬧什麼啊,快,快,快拉上來。”

以太后為首,身後命婦貴女宮女太監站了一大排。

兩人渾身溼透地被拉上來,狼狽地坐在地上,水珠溼了一地。

少女披頭散髮,溼透地羅裙貼在玲瓏身軀上,小巧精緻的臉龐口脂糊了一臉

少年全身溼透,頭上的冠頂被扯歪掉在後腦勺,兩手揉著酸脹的嘴巴。

“哼”

“哼”

兩人對視一眼,撇頭轉開。

“太后,這?”

總管太監一時拿不準主意,低頭示意天后處理。

“兩人送去梳洗更衣,再來永壽宮回話。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本宮也乏了,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是。”

命婦貴女跪拜恭送太后。

宮門外,各家命婦八卦心熊熊燃起。

“你說太后會怎麼修理丞相家的瘋丫頭?”

“說起來,那丫頭也是可憐,你看剛才她被拉上來,她母親和妹妹可未曾上前檢視。”

“這嫡母和繼母怎能一樣,這親孃死得早啊,孩子沒人疼沒人愛就是根草。”

丞相府馬車內

“母親,姐姐這次闖了大禍,也不知太后會如何處罰?”

林琬塵掀起車簾,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宮牆,一臉擔憂。

“你姐姐素來行事乖張,這次竟然惹了顧小世子,太后的心頭肉,不管受什麼處罰,給她長長記性也好。”

“母親,顧世子爺到了婚嫁年紀,太后會不會下旨賜婚啊?”

“賜婚?”

王月大笑

“就那麼個玩意,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平常兩天一小禍,三天一大禍,顧世子多金貴的身份,生母是聖上嫡姐和敬公主,外祖母是太后,舅舅是太子,就算再不長眼,也不會娶這麼個禮義廉恥全無的東西,當妾都抬舉了她。”

王月一臉陰狠。

“要娶正妻,,也是娶我們琬塵這般知禮數的世家貴女。”

王月面色柔和慈愛,保養得宜的雙手拉過愛女的玉手,輕輕拍了拍。

“母親。”

林琬塵一臉嬌羞。

“你啊,還是這麼善良,要多操心操心自已,今日太后設宴相看,可看上哪家沒有?”

林琬塵手指絞著手帕,低頭不語。

女兒姿色無雙,定要相看個好人家,壓過那賤人的女兒,被欺壓了半輩子,此次定要好好出口惡氣。

丞相府

“老爺,出事了。”

王月扭腰擺胯朝丞相走去,

“老爺,都怪妾身看顧不力,琬月和顧小世子兩人衣衫不整掉入池子,被太后當場抓住,如今琬月被扣押宮中,太后要重重責罰。”

“老爺,琬月可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如果琬月出了三長兩短,我去地下也無顏面對姐姐。”

王月面容哀泣,泫然欲泣,抬起手帕擦拭臉上不存在的眼淚。

“這個逆女!”

林簡行大怒。

“平常在家就雞飛狗跳,進宮還不謹言慎行,如今還敢闖下如此大禍。”

說罷就要去換官袍,畢竟是從小寵到大的嬌嬌女,不管犯了何種禍事,老父親也得進宮搭救。

“老爺,莫急。”

王月搶過官袍,

“如今太后盛怒,讓琬月留在宮裡也好,如今宮鎖已落,貿然前去觸怒聖顏,我們擔待不起,明日等太后氣消,夫君在去面見聖上也不遲。”

“也好。”

林簡行為官正直清廉,最大的毛病便是容易被吹枕頭風。

王月心中大喜。

哼,讓那個小賤人在宮裡多受點苦,和世子如此衣衫不整,名聲不再還能許什麼好人家,到時隨便找個窮酸秀才打發遠遠的,我的琬塵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女了。

清禾苑

“小姐,奴婢聽說大小姐和顧小世子在御花園裡衣衫不整滾在一起,如今在宮裡正被太后處以鞭刑。”

婢女小翠仔細拆著琬塵頭上的珠釵。

“哦?連你也知道了?”

定是母親放出的訊息。

“小翠,姐姐還未回來,莫要說這些免得惹姐姐傷心。”

“是”

小翠撇了撇嘴。

別人不瞭解二小姐,小翠從小伺候大還能不瞭解,這種時候越要說得惡毒,越會有賞賜。

“小姐,依奴婢說,大小姐及第禮剛過,就鬧出這等禍事,敗壞名節不說,肯定許不了什麼好姻緣。”

“惹怒了老爺,說不定會草草發賣了。”

小翠邊說邊觀察林琬塵的神色,

果然,

越說惡毒,嘴角越扯越大,

這個二小姐還是一如既往拿她當嘴替。

小翠決定乘勝追擊。

“小姐,你說老爺會將大小姐發賣什麼樣的人家,有10歲娃的鰥夫?還是賣菜的王貴?”

“到時候啊小姐您,就是丞相府最最金貴的大小姐了。”

林琬塵聽得高興,從首飾盒裡挑了一個翠玉手鐲,

“小翠,你從小服侍我,從未出錯,最得我心,這個手鐲賞你了。”

“小翠,爹爹從小教導我們姐妹要謹慎言行,以後這些敗壞姐姐名節的話,可不好再說。”

“是,小翠知錯了。”

林琬塵緩緩站起身,纖手推開窗戶,倚在窗前,

今晚月色明亮,看來能一夜好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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