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蒙德……”

範洛伊雙手撐在拜恩肩上,把人推開,他居高臨下,拜恩需要仰頭才能與他目光相接。

這是一個詭異的高度差。

上一次也是這樣,範洛伊站在樓梯的臺階上,拜恩需要抬頭看他。分明是一種“弱勢”。為什麼拜恩要把他抱上中島?Alpha怎麼可能甘願仰視任何人?

範洛伊鬼使神差地伸手託著拜恩的下巴,忍不住問:“為什麼?”

“我們是擁有100%匹配度的一對,我是最合適你的人,拒絕我,不可惜嗎?”

拜恩是個很英俊的男人,範洛伊第一次在燈光昏暗的停車場裡見到他就知道,鋒利的面部輪廓、棕褐色的瞳孔、冷峻的樣貌任誰看過一眼都無法忘記,會讓Omega們趨之若鶩、念念不忘。他是極優的Alpha,有足夠的資本驕傲,他是暴風組的Alpha,凌厲的強勢都融進骨子裡了,他本來就對“結婚”沒興趣,也沒必要受範洛伊的荒唐氣,完全可以撕掉協議、扭頭就走,想要什麼樣的Omega不行?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把他捧起來,仰頭望著他,眼神裡全都是他拒絕不了溫柔。

範洛伊抬起另一隻手撫上拜恩的眉梢眼角,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拜恩愣了一下,不知道範洛伊到底在問什麼,為什麼喜歡他?還是他為什麼不該拒絕他?

“為什麼……不發脾氣?”

“發脾氣?你覺得我應該發脾氣?”

“Alpha的自尊心那麼強,難道不覺得被冒犯到?你會答應跟我結婚,不就是因為……”範洛伊頓了一下,他說不出口,他並沒有把自已當成商品或交易,但是站在拜恩的立場上,他修改的兩項條件,不就是那個意思?

拜恩注視著範洛伊,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不覺得我在耍你?”如果生意場上有人跟範洛伊達成了協議,又出爾反爾,三天兩頭改主意,他一定忍不了。但現在出爾反爾、隨心所欲的就是他自已。

“那你是嗎?”

“……”

拜恩握住範洛伊的手,忽而笑了一笑,偏頭吻了吻他的手指,說:“我不認為擅自喜歡你是錯,你當然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我不會逼你。但如果跟你發脾氣,惹你不高興,給你藉口說服自已我不合適,那就是我的錯了。”

雖然拜恩跟範洛伊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很長,但是已經足夠他了解範洛伊的一部分本質,他吃軟不吃硬。因為自已是Alpha,而他是Omega,就妄圖壓制他、掌控他是不可能的。而且範洛伊大部分時候,都是理性佔據主導,無理取鬧只會惹他厭煩,可他偏偏又很重感情,所以只要能找到他心口上的一點點縫隙鑽進去,範洛伊就會是他的。

拜恩不介意把自已的心思和心機都表露給範洛伊,喜歡他不是錯,為了得到他的喜歡而耍心機更沒有錯,想要獲取勝利的果實,因時制宜是最基本的,什麼戰略戰術該用都得用。傻子都不敢不帶槍就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在範洛伊麵前胡作只會把自已作死。

範洛伊愣愣地看著拜恩,心跳越來越快,他不知道怎麼了,拜恩越是坦蕩,他就越是瑟縮不前、沒辦法決絕。

範洛伊半刻沒說話,拜恩忍不住嘴角揚起笑,捏著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舔了舔。

範洛伊的手顫了顫,他想抽手縮回去卻被拜恩緊緊扣住。

拜恩摟在他腰間的另一隻手按在他的腰椎邊緣,慢慢摩挲著,激得範洛伊渾身顫動,一下捏住了拜恩的手腕。

兩個人就這麼你扣著我的手、我捏著你的手,僵持了一會兒。

“放手。”範洛伊命令拜恩。他掰不動拜恩握在他腰間的手,再這麼僵持下去,他就要動手揍人了。

拜恩嘆了一聲,垂頭靠向範洛伊,又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輕聲問:“為什麼?”

“讓你放手有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肯承認喜歡我?”

“……什麼?”

“為什麼明明心動了,卻要攆我走?我不明白。”

“你……你胡說什麼?!”

拜恩又笑了,揚起臉看著範洛伊,說:“你的心跳好大聲,從剛才到現在,平均一分鐘95到110跳,它都恨不得把喜歡我喊出來了,你自已聽不到嗎?”

範洛伊渾身僵硬,捏在拜恩手腕上的手指突然發力緊緊掐了他一下。

“所以為什麼呢?”

“我是生氣,不是,不是喜歡!”

“第一次約我吃飯的時候,你就說不喜歡蒼蠅,卻選中了我,難道不是喜歡我的意思?我的資訊素是沉香木,你就說了喜歡。為什麼現在突然變了,突然不能喜歡了?”

“……”範洛伊張口卻說不出話,他沒辦法告訴拜恩,他是喜歡,可他害怕的也正是喜歡。他害怕那熾熱的喜歡,因為當它熄滅,他會熬不過一個人的寒冷。他害怕那美好的幸福,因為當它消失,他會迷失方向、會不知所措、會惶恐崩潰。

拜恩等了很久,只等到範洛伊重複了一遍:“不要喜歡我。”

拜恩鬆開了範洛伊,雙掌撐回中島的檯面上,深深嘆了口氣。

“小時候,我媽喜歡給我念詩,大部分我都不記得了,只有那麼幾句總會突然想起來,有那麼一段,愛除了自身別無所予,除了自身亦別無所取;愛不佔有,亦不被佔有,因為愛別無他求,只求成全自已。”拜恩抬眼望著範洛伊,對他說,“成全我吧,成全它吧。”

範洛伊沒有能給他念詩的母親,他甚至不記得生他的Omega有沒有抱過他。父親很愛他,只是父親離開得太早,而他還太小。後來路辛川把他的愛連帶永遠無法彌補的歉疚都給了他,他卻無法坦然接受,他不知道究竟是誰虧欠了誰,而那些都成了他的債。

他不知道詩裡寫的是不是真理,但他明白了那就是拜恩所相信的道理,而他說的喜歡,原來已經是別無所求的愛了。

範洛伊被拜恩盯得死死的,就算挪開眼不看也避不開他的目光。他被迫困在中島臺上,低著頭,好像無處可逃了。

拜恩悄悄靠近,又一次抱住他的腰,仰起脖子非把自已塞進範洛伊的視線裡。

他見過範洛伊許多模樣,冷漠的樣子、傲嬌的樣子、動情的樣子、霸道狠辣的樣子、生氣急躁的樣子、落寞憂鬱的樣子,他幾乎喜歡範洛伊所有的樣子,唯獨現在,他受不了他欲哭無淚的樣子。

“究竟為什麼我的表白會讓你這樣傷心難過?究竟是誰讓你受了傷?讓你那麼痛苦?”

範洛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眼眶,這一瞬間他是真的討厭拜恩了,他怎麼就不能跟其他Alpha一樣蠢笨傲慢、自以為是?他為什麼偏偏這麼敏銳,就能那麼準確地戳在他的傷口上,又偏偏那麼溫柔,會小心翼翼地撫慰他?

範洛伊重重嘆了口氣,突然說:“不管了。”

拜恩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範洛伊雙手捧住了臉頰,一瞬就被吻住了。

範洛伊咬了他一口,還挺狠。

“呃!”

見拜恩吃痛,範洛伊還挺高興,輕笑了一聲:“行了吧,成全你了嗎?”

拜恩愣了一下,也跟著笑起來了:“還不夠。”

拜恩伸手扣住範洛伊的後脖頸,把人壓向自已,又跟他吻在一起,另一隻手也沒閒著,伸進他的上衣裡,順著他的腰際揉搓著他的腰際,像是在撫摸那處的紋身。

dixitque Deus fiat lux et facta est lux,神說,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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