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團圓飯”
到了下午，蘇暖下了樓，看張仁和老闆娘手裡端著鍋碗瓢盆的忙活，她站在臺階上無所適從。老闆娘看她醒了，連忙招呼她，“來，丫頭，今天中秋哈，過來吃團圓飯。”
蘇暖躊躇著，看老闆娘忙前忙後她不好意思，就小聲問:“雲娘她們呢？”
張仁還在和麵，老闆娘踢了下他的小腿肚，“問你話呢。”
“哎呦，哦，她們在裡間。”
老闆娘與自已非親非故卻處處照應她，蘇暖只覺得自已早上不想活的想法矯情。
蘇暖應了一聲，不知道里間在哪，又不想麻煩他倆，就打算到外面逛逛。
昨晚催人的風鈴已經被掛上，蘇暖輕推木門，清風迎面拂來，吹亂了她的頭髮，髮絲撫在臉上糾纏著，反而覺得清醒了不少。
她深吸了一口氣，嗅到了沁人的幽香。
瞧見旅館前面種了一棵高大的槐樹 ，8月份的槐樹上垂掛著一串串形狀飽滿的槐花。十幾米高的槐樹立在門前，籠下了一大片陰影。
蘇暖走近，抬頭看著這棵的槐樹，歲月在它的外殼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痕跡，高大的軀幹看得人莫名安心，蘇暖不自覺靠近，閉上眼睛，手輕輕貼上，彷彿在感受它沉重的心跳。
“丫頭。”老闆娘叫她。
蘇暖回頭看她。
老闆娘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快來吃飯。”
槐樹下，槐花一片片落下，蘇暖只覺得老闆娘笑得如春風般和煦，溫柔得彷彿在喚孩童，讓她失神。
她看著老闆娘，心臟砰砰直跳，血液彷彿要衝破心臟那陳舊的傷口湧上喉嚨，讓她覺得嗓子發乾發澀。
她不敢表現出異常，僵硬地點了點頭同老闆娘一起進了屋。
看了一圈，沒看著那三隻小鬼，問道:“雲娘她們不會還在裡屋吧？”
張仁看了看桌子，“可能還在睡著，我帶你去把她們叫醒，正好我拿瓶醃菜。”
蘇暖開啟了房門，看小鬼們躺在一層白霧上四仰八叉的睡著，她戳了戳莫離，感覺手感莫名的好。
張仁調侃著說:“今天給她們餵了幾顆丹。說實話那玩意我留著沒什麼用，想著給她們吃還能漲點修為，不至於是虛體，沒想到倒是給她們吃撐過去了。”
“她們怎麼好像睡死了。”
“我看看。”張仁抻長了脖子看，把靚仔的一隻眼扒拉開來左看看右看看。
靚仔一隻眼睛被睜得老大，良久，無動於衷。
突然，張仁大叫起來:“再裝，還不起來!以為我看不出來？”張仁氣得鬍子都要歪了，擼起袖子險些要下手了。
饒是張仁被氣成這樣，那三鬼還要裝作悠悠轉醒的樣子，直伸懶腰。靚仔不停叫喚著眼睛疼，笑得蘇暖直不起腰。
飯桌上，大肘子，燒花鴨，蒸羊頭，烤全腿......擺了滿滿一圓桌，看得人口水直流，蘇暖嚥了咽口水，礙於面子，叼著筷子沒下手。
老闆娘一邊張羅著讓蘇暖自個兒添飯，一邊吆喝，“老頭兒，還沒找到?都等急了。”
“來了來了。”
張仁把提著的酒一股腦放到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擦了擦汗，“哎呦，這酒埋得太深了，褲子上全是泥，你們先吃，我回屋換條褲子去，哎呦喂。”
旅館被群山環抱著，這附近的人家基本要搬光了，可他們夫妻倆過慣了清淨日子，就這樣守了一年又一年。
今年難得熱鬧，三隻小鬼吵著要搶張仁的槐花酒喝，張仁沒法給她們一鬼一個小碗，讓她們喝得那叫一個飄飄欲仙。
蘇暖小口酌著，喝醉了的三鬼搞事，開始勸起酒來，“這酒，香醇清冽，綿和適口，你這樣能喝出什麼玩意兒，玩呢？不喝給我們喝，來，幹啦。”
她們趴在桌上，一推一搡間酒碗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散著槐花香的酒被這麼痛快地溢灑出來。張仁聽得興起，“哈哈哈，好，今晚不醉不歸，哈哈哈。”然後滿滿一碗酒就被這麼悶了。
老闆娘看著漸顯身形的三鬼趴在桌上的搖曳風姿也不禁放肆一回，將自已喝得眼波粼粼，香腮面露，好不風情。
再看蘇暖早已被三鬼硬塞到嘴裡的酒給灌醉了，迷離地數著幾隻搗蛋鬼的重影。
好酒一喝，好菜一吃，氣氛上來了，哪呢不談心啊？
老闆娘開啟了話茬，“丫頭啊，嗝，我跟你說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早地就跟了我家老頭子，那時候全村人就他有點本事，還幹那個收妖，看風水的活，那時候他跟我說帶我出去，結果......給我整了這麼個破，破地方，幸虧是老孃跟了他，要不然，他燒一輩子高香都找不到我這麼好的人。”
張仁聽了，搖搖頭，卻沒否認，“老婆，你還怪不怪我?”
“怪啊，怎麼不怪，隔壁張婆子走了，我都找不到人打麻將了，還捨不得走。”
說著，老闆娘就摟著蘇暖，她倆滾燙的臉頰彼此貼著，“丫頭，以後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蘇暖自嘲著說:“姐，我都結過婚了。”
“啊？我以為你年紀還小得很，你咋自已一個人來這地方了?”
“說來話長，遇到一些事，總歸是撿回了一條命，就是不知道以後到哪裡去。”
老闆娘是個爽快人，看不得小姑娘過苦日子，“不知道去哪，就留下來，我和老張沒孩子，把你當孩子看。”
這話一出，三鬼首當其衝地不願意，“那怎麼行。”
老闆娘酒勁上頭，哪裡會跟鬼講道理，“去去去，人小姑娘跟你們無冤無仇的，憑啥跟著你們東奔西走?”
蘇暖拍了拍老闆娘搭在她肩膀的手，“姐，這總歸不現實。”她總歸跟他們不是親人，不願麻煩。也不願過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
三鬼認她做主人也屬實勉強她，她雖是個貪玩的性子，也只願意嚯嚯看得開的人，倒不願意招惹長情的人。
這頓飯眾人吃得盡興，飯畢時已經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