閘門發出一聲瘮人的低吼,隨後將寒寂醞釀了一夜的微光釋放進了這個被禱告遺忘的平方,那一刻,彷彿光線都愣住了一秒,隨後才緩緩的穿過空氣中漂浮的飛塵和霧靄,艱難的在暗部的阻擊中開拓出一片自已的領地。還未坐定,兩團模糊的黑影赫然鑲嵌進領土的中央,在那夾縫中拼命掙扎以求得生機的光斑,讓整個房間看起來似乎比其剛剛驅散的夜華更加陰森可怖。時間的流逝在這裡恐怕是不留痕跡且毫無意義的,好在陰森的潮氣在棚頂凝結而成的露水不時地滴下,不然鮮活的意識定會在空氣中瀰漫著的黴菌氣味的醃製中分崩離析,成為某種像角落裡堆放著的雜物一樣的意象,不再因時間的推進而發生任何的改變。這時堆放在地板上的一具骨骼突然開始活動起身軀,那蒼白且毫無血色的面板,彷彿再這樣被微弱的陽光直射一陣便要像周圍的牆壁一樣,佈滿裂痕,一片片剝落。乍一看如何也想象不到這是某樣具有生命的物體,而更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傀儡,一舉一動都讓人不寒而慄。不多時,那傀儡仰起頭,如潑了石灰的稻草一般的長髮下面,隱隱約約現出一副面具,奇怪的是,站在光中望去,無論如何也無法看穿眼窩處那兩盞黑洞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情緒,本該作為難以隱藏的心靈漏洞的地方如今卻是漆黑一片,朦朧中,無人能成為擊潰未知的那道和光。剛剛為這個屋子注入光明後又引入了至暗角落的兩個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搞得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端起肩膀站在那裡,將信將疑地認定他們肩上的東西即是鎮住眼前這個怪物的黃符。

就這樣三人相互對峙了不知多久,也許是感受到了光照的溫度,也許是猛然發覺生鏽的閘門合頁方才發出的吱呀聲,也許突然感到空氣中注入了讓人窒息的緊張氛圍,他突然坐在那裡,像榨乾最後一絲體力般地抽動全身發出尖銳的狂笑,“你們以為我能被生來就賦予的罪孽和人們的唾棄擊垮嗎?這是我的宿命!你們將我扔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屋子,以為它能夠吞噬我的靈魂,但我告訴你們,我的整個人生,在我擺脫萬惡的愚蠢之後,便再無了光明,後來我的骨髓中,便生出了世間極暗!我被它發出的強光刺傷了雙眼,一陣暈眩中,我找到了它,即使被奪去雙翼,終如今日所將要發生的,也無濟於事,我們是殺不光的,我們於拋棄和冰冷中生出的世間最耀眼的作品終將充斥每個人的心靈,我們將於你們的偏見中,創造出無可超越的。。。。美!”當這微弱而又充滿希望與憤懣的聲調消散,兩名獄警用以記錄遺言的筆卻紋絲未動,他們無法確定這是否是一個瘋癲之人於臨死前發出的臆想,也根本無法理解話語中所指的每件事物,這樣癲狂的話語,不該被保留。

兩名獄警相互看了一下,在輕車熟路地走完了流程之後,將地上的那位拷出了小屋,走出門的那一刻,彷彿被封印在地獄的魔鬼重現人間,雖衣著襤褸、形容枯槁,卻流露著審判光明的威嚴,此刻的他已經完全離開了那個將他困了許久的暗格,完全暴露在了明亮而不灼燒的陽光下,那束光讓他感到身邊的事物逐漸瓦解,消失在一片虛無之中,就連手腳上鎖著的沉重的鐐銬也消失了,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這一抹柔和的光所帶來的平和,像多年以前那樣。

光,終於指引他走回了那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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